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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 · 第五卷 · 滕文公上 · 第四节

国学诗词雏鹰计划:阅读此篇名篇《孟子 · 第五卷 · 滕文公上 · 第四节 》 来自:《孟子》

孟子

孟子,名轲,或字子舆,华夏族(汉族),邹(今山东邹城市)人。他是孔子之孙孔伋的再传弟子。孟子是战国时期伟大的思想家、教育家,儒家学派的代表人物。与孔子并称“孔孟”。后世追封孟子为“亚圣公”,尊称为“亚圣”,其弟子及再传弟子将孟子的言行记录成《孟子》一书,属语录体散文集,是孟子的言论汇编,由孟子及其弟子万章共同编写完成。
原文

有为神农之言者许行,自楚之滕,踵门而告文公曰:“远方之人闻君行仁政,愿受一廛而为氓。” 文公与之处。 其徒数十人,皆衣褐,捆屦、织席以为食。 陈良之徒陈相与其弟辛,负耒耜而自宋之滕,曰:“闻君行圣人之政,是亦圣人也,愿为圣人氓。” 陈相见许行而大悦,尽弃其学而学焉。 陈相见孟子,道许行之言曰:“滕君则诚贤君也,虽然,未闻道也。贤者与民并耕而食,饔飧而治。今也滕有仓廪府库,则是厉民而以自养也,恶得贤?” 孟子曰:“许子必种粟而后食乎?” 曰:“然。” “许子必织布而后衣乎?” 曰:“否!许子衣褐。” “许子冠乎?” 曰:“冠。” 曰:“奚冠?” 曰:“冠素。” 曰:“自织之与?” 曰:“否,以粟易之。” 曰:“许子奚为不自织?” 曰:“害于耕。” 曰:“许子以釜甑爨,以铁耕乎?” 曰:“然。” “自为之与?” 曰:“否!以粟易之。” “以粟易械器者,不为厉陶冶;陶冶亦以其械器易粟者,岂为厉农夫哉?且许子何不为陶冶,舍皆取诸其宫中而用之?何为纷纷然与百工交易?何许子之不惮烦?” 曰:“百工之事固不可耕且为也。” “然则治天下独可耕且为与?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且一人之身,而百工之所为备,如必自为而后用之,是率天下而路也。故曰,或劳心,或劳力;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天下之通义也。 “当尧之时,天下犹未平,洪水横流,泛滥于天下,草木畅茂,禽兽繁殖,五谷不登,禽兽偪人,兽蹄鸟迹之道交于中国。尧独忧之,举舜而敷治焉。舜使益掌火,益烈山泽而焚之,禽兽逃匿。禹疏九河,瀹济漯而注诸海,决汝汉,排淮泗而注之江,然后中国可得而食也。当是时也,禹八年于外,三过其门而不入,虽欲耕,得乎? “后稷教民稼穑,树艺五谷;五谷熟而民人育。人之有道也。饱食、暖衣、逸居而无教,则近于禽兽。圣人有忧之,使契为司徒,教以人伦,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叙,朋友有信。放勋曰:‘劳之来之,匡之直之,辅之翼之,使自得之,又从而振德之。’圣人之忧民如此,而暇耕乎? “尧以不得舜为己忧,舜以不得禹、皋陶为己忧。夫以百亩之不易为己忧者,农夫也。分人以财谓之惠,教人以善谓之忠,为天下得人者谓之仁。是故以天下与人易,为天下得人难,孔子曰:‘大哉尧之为君!惟天为大,惟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君哉舜也!巍巍乎有天下而不与焉!’尧舜之治天下,岂无所用其心哉?亦不用于耕耳。主“吾闻用夏变夷者,未闻变于夷者也。陈良,楚产也,悦周公、仲尼之道,北学于中国。北方之学者,未能或之先也。彼所谓豪杰之士也。子之兄弟事之数十年,师死而遂倍之!昔者孔子没,三年之外,门人治任将归,入揖于子贡,相向而哭,皆失声,然后归。子贡反,筑室于场,独居三年,然后归。 他日,子夏、子张、子游以有若似圣人,欲以所事孔子事之,强曾子。曾子曰:‘不可;江汉以濯之,秋阳以暴之,皜皜乎不可尚已。’今也南蛮鴃舌之人,非先王之道,子倍子之师而学之,亦异于曾子矣。吾闻出于幽谷迁于乔木者,未闻下乔木而入于幽谷者。《鲁颂》曰:‘戎狄是膺,荆舒是惩。’周公方且膺之,子是之学,亦为不善变矣。” “从许子之道,则市贾不贰,国中无伪,虽使五尺之童适市,莫之或欺。布帛长短同,则贾相若;麻缕丝絮轻重同,则贾相若;五谷多寡同,则贾相若;屦大小同,则贾相若。” 曰:“夫物之不齐,物之情也;或相倍蓰,或相什百,或相千万。子比而同之,是乱天下也。巨屦小屦同贾,人岂为之哉?从许子之道,相率而为伪者也,恶能治国家?”

翻译
有个奉行神农氏学说的人叫许行,从楚国来到滕国,上门对文公说:“我这个大老远来的人听说您正在实行仁政,希望能得到一个住所,成为侨民。” 文公给了他房屋。 他的门徒有几十个,都穿着麻衣,以编草鞋、织席子为生。 陈良的门徒陈相和他的弟弟陈辛,背着耒耜从宋国来到滕国,对文公说:“听说您正在实行圣人的政治,这也是圣人了,我希望做圣人的侨民。” 陈相见了许行,十分高兴,完全抛弃以前的学问而向许行学习。 陈相见了孟子,引述许行的话说:“滕君确实是个贤明的君主,尽管如此,他却不真懂得道理。贤人是和老百姓一同耕作才吃饭,自己做饭,又治国理政。现在滕国有粮仓,有库房,这是残害人民来养活自己,这又怎能称得上贤明?” 孟子说:“许子一定自己种庄稼才吃饭吗?” 陈相说:“对。” “许子一定自己织布才穿衣吗?” 陈相说:“不。许子穿麻衣。” “许子戴帽子吗?” 陈相说:“戴。” 孟子说:“戴什么帽子?” 陈相说:“戴白帽子。” 孟子说:“是自己织的吗?” 陈相说:“不。是用粮食换来的。” 孟子说:“许子为什么不自己织呢?” 陈相说:“那会耽误耕种。”孟子说:“许子用釜甑做饭,用铁器耕田吗?” 陈相说:“对。” “是自己造的吗?” 陈相说:“不。是用粮食换来的。” “农夫拿粮食交换(生活、生产所需的)器具,不算是侵害陶工和冶匠;陶工和冶匠也拿他们的器具交换粮食,难道就是侵害了农夫的利益了吗?再说,许子为什么不自己制陶、冶铁,停止交换,不肯样样东西都从自家屋里取来用?为什么要忙忙碌碌同各种工匠交换呢?为什么许子这样不怕麻烦呢?” 陈相说:“各种工匠,本来就不能一边耕种一边又干他们的事情。” “那么,难道治理天下可以一边耕种一边又干他们的事情吗?有官吏的事情,有平民的事情。而且一个人,就需要各行各业的产品。如果一定要自己造出来的才用,这是让天下人疲于奔命。所以说:有人劳动脑力,有人劳动体力;劳动脑力的管理人,劳动体力的被人管理;被人管理的养活人,管理人的被人养活。这是天下通行的道理。 “在尧的时候,天下还不太平,洪水不循水地道乱流,到处泛滥。草木长得又快又茂密,禽兽成群地繁殖,五谷不熟,禽兽害人。野兽的蹄印和飞鸟的踪迹,在中国纵横交错。尧一个人为此忧虑,选拔舜处理全部事务。舜命令伯益掌管火政,益在山野沼泽放火,烧掉草木。禽兽或逃跑或隐藏。禹又疏浚九条河道,疏导济水和源水,使之入海;导引汝水和汉水,疏通淮水和泗水,使之流入长江,这样中国才可以种庄稼了。在那时候,禹在外八年,三次从家门口路过都没进门,即使他想耕种,可能吗? “后稷教老百姓种庄稼,栽培五谷,五谷成熟而人民得到养育。人是有善良天性的,但吃饱了、穿暖了、住安逸了却不加教育,就和禽兽差不多。圣人又为此忧虑,让契做司徒,用伦理道德来教育人民:父子之间有慈爱,君臣之间有礼义,夫妇之间有区别,老少之间有等级,朋友之间有诚信。尧说:‘敦促他们,纠正他们,帮助他们,使他们各得其所,又加以栽培和引导。’圣人为老百姓忧虑,到了这种地步,还有闲工夫来种庄稼吗? “尧把得不到舜作为自己的忧虑,舜把得不到禹和皋陶作为自己的忧虑。把百亩田地耕种得不好作为自己的忧虑,那是农夫。把钱财送给别人叫做惠,把善良教给别人叫做忠,为天下找到人才叫做仁。所以把天下让给别人是容易的,为天下找到人才是困难的。孔子说:‘伟大啊,尧做君主!只有天最伟大,只有尧效法天,那宽广的气象,老百姓没办法用言语来形容!了不起的君主啊,舜呀!光明正大地统治天下而毫不利己!’尧、舜治理天下,难道无所用心吗?只不过不用于种庄稼罢了。 “我听说过中原改变落后的蛮夷,没听说过中原被蛮夷改变的。陈良,是楚国人,喜爱周公,孔子的学说,北上到中原来学习。北方的学者,没有人能超过他。他真是所谓豪杰之士啊。你们兄弟向他学习了几十年,老师死后就背叛他。从前,孔子去世,弟子们守丧三年以后,收拾行李准备回家,进门向子贡作揖告别,大家相对而哭,泣不成声,然后才各自回去。子贡回到墓地,在墓边的灵场盖了间房,又独自住了三年,然后才回去。过些时候,子夏、子张、子游认为有若像孔子,就想要像服侍孔子那样服侍他,强求曾子同意。曾子说:‘不行的。老师就像在长江、汉水洗涤过,就像在夏天的烈日下暴晒过,光辉洁白得无以复加。’如今南方蛮族里讲鸟语的人,也来非难我们祖先圣王的学说,你竟背叛你的老师而向他学习,和曾子真不一样啊。我听说过飞出幽暗山谷而迁到高大树木的,没听说过飞下高大树木而进到幽暗山谷里去的。《诗经·鲁颂》里说:‘戎狄是要防范的,荆舒是要严惩的。’周公尚且要防范他们,你却向他们学,真是不懂得用中国来改变蛮夷的道理啊。” 陈相说:“如果听从许子的主张,就能做到同一货物的市价一致,国内没有欺诈行为。即使打发五尺高的小孩到市场去,也没人欺骗他。布帛的长短如果一样,价格就相同;麻线丝绵的轻重如果一样,价格就相同;谷物的多少如果一样,价格就相同;鞋的大小如果一样,价格就相同。” 孟子说:“货物的品相质量各不相同,这是自然的;有的相差一倍五倍,有的相差十倍百倍,有的相差千倍万倍。你要只以大小轻重相比而使它们价格相同,这是扰乱天下。做工粗糙的鞋与做工精细的鞋同一个价钱,人们难道还肯做(做工好的鞋)吗?听从许子的主张,就是带着大家做假,哪还能够治理好国家?”
释义/赏析
神农之言:指农家学说。神农,上古传说中发明耜、耒,教民稼穑的人物,农家托为宗师。许行:楚国人,战国时期的农民学家。 廛(chán):民居。氓:从别处迁来的人。 褐:麻制的短衣。屦(jù):草鞋。 陈良:楚国的儒家人物。耒耜(lěisì):翻土的农具。耜是起土的部分,耒为其柄。 饔飧(yōng sūn):熟食。这里指做饭。饔,早餐。飧,晚餐。 厉:病,残害。 釜:无脚的锅。甑(zèng);陶制烹饪器。爨(cuàn):做饭。 械器:器物。舍:止,不肯。宫:室,房。陶冶:指烧制陶器和冶炼金属的工匠。 路:同“露”,败亡。 五谷:指稻、黍、稷、麦、菽。稻即水稻,黍即黄米,稷即小米,麦即小麦,菽是豆类的总名。登:成熟。偪(bī):即逼。 敷:遍,全都。 益:舜的臣。 瀹(yuè):疏导。济、漯(tà):二水名。 决、排:都是去除障碍使㈠水畅通的意思。汝汉、淮泗:为四个水名。, 后稷:名弃,周人的始祖,尧时为农师。艺:种植。 契(xiè):殷人的始祖。司徒:官名。 放勋:尧的名。 劳之来之:使他们勤劳。劳、来,都是勤劳的意思,这里用作动词。 皋陶(gāo yáo):亦作皋繇,舜时的司法官。 易:治理。 巍巍,高大的样子。引孔子语见《论语·泰伯》。 倍:通“背”。 任:担、负,指行李。治任:整修扁担。 秋:指周历七,八月,相当于夏历五、六月,正当盛暑。暴(pù):晒。皜皜(hào hào):洁白的样子。 鴃(jué)舌:形容说话怪腔怪调像鸟叫一样。鴃,伯劳鸟。“南蛮鴃舌之人”,指许行。 出于幽谷迁于乔木:语出《诗经·小雅·伐木》:“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 膺(yīng):抵挡,防范。荆:楚国的别名。舒:楚的属国。引诗出自《诗经·鲁颂·閟宫》。戎狄:古代西方的部族叫做“戎”;北方的部族叫做“狄”。 贾:价。下同。五尺:大约相当于今天的三尺半。 蓰(xǐ):五倍。 巨屦(jù):粗糙的鞋。小屦:精细的鞋。
繁体原文
有爲神農之言者許行,自楚之滕,踵門而告文公曰:“遠方之人聞君行仁政,願受一廛而爲氓。” 文公與之處。 其徒數十人,皆衣褐,捆屨、織蓆以爲食。 陳良之徒陳相與其弟辛,負耒耜而自宋之滕,曰:“聞君行聖人之政,是亦聖人也,願爲聖人氓。” 陳相見許行而大悅,盡棄其學而學焉。 陳相見孟子,道許行之言曰:“滕君則誠賢君也,雖然,未聞道也。賢者與民並耕而食,饔飧而治。今也滕有倉廩府庫,則是厲民而以自養也,惡得賢?” 孟子曰:“許子必種粟而後食乎?” 曰:“然。” “許子必織布而後衣乎?” 曰:“否!許子衣褐。” “許子冠乎?” 曰:“冠。” 曰:“奚冠?” 曰:“冠素。” 曰:“自織之與?” 曰:“否,以粟易之。” 曰:“許子奚爲不自織?” 曰:“害於耕。” 曰:“許子以釜甑爨,以鐵耕乎?” 曰:“然。” “自爲之與?” 曰:“否!以粟易之。” “以粟易械器者,不爲厲陶冶;陶冶亦以其械器易粟者,豈爲厲農夫哉?且許子何不爲陶冶,舍皆取諸其宮中而用之?何爲紛紛然與百工交易?何許子之不憚煩?” 曰:“百工之事固不可耕且爲也。” “然則治天下獨可耕且爲與?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且一人之身,而百工之所爲備,如必自爲而後用之,是率天下而路也。故曰,或勞心,或勞力;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治於人者食人,治人者食於人,天下之通義也。 “當堯之時,天下猶未平,洪水橫流,氾濫於天下,草木暢茂,禽獸繁殖,五穀不登,禽獸偪人,獸蹄鳥跡之道交於中國。堯獨憂之,舉舜而敷治焉。舜使益掌火,益烈山澤而焚之,禽獸逃匿。禹疏九河,瀹濟漯而注諸海,決汝漢,排淮泗而注之江,然後中國可得而食也。當是時也,禹八年於外,三過其門而不入,雖欲耕,得乎? “后稷教民稼穡,樹藝五穀;五穀熟而民人育。人之有道也。飽食、暖衣、逸居而無教,則近於禽獸。聖人有憂之,使契爲司徒,教以人倫,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敘,朋友有信。放勳曰:‘勞之來之,匡之直之,輔之翼之,使自得之,又從而振德之。’聖人之憂民如此,而暇耕乎? “堯以不得舜爲己憂,舜以不得禹、皋陶爲己憂。夫以百畝之不易爲己憂者,農夫也。分人以財謂之惠,教人以善謂之忠,爲天下得人者謂之仁。是故以天下與人易,爲天下得人難,孔子曰:‘大哉堯之爲君!惟天爲大,惟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君哉舜也!巍巍乎有天下而不與焉!’堯舜之治天下,豈無所用其心哉?亦不用於耕耳。主“吾聞用夏變夷者,未聞變於夷者也。陳良,楚產也,悅周公、仲尼之道,北學於中國。北方之學者,未能或之先也。彼所謂豪傑之士也。子之兄弟事之數十年,師死而遂倍之!昔者孔子沒,三年之外,門人治任將歸,入揖於子貢,相向而哭,皆失聲,然後歸。子貢反,築室於場,獨居三年,然後歸。 他日,子夏、子張、子游以有若似聖人,欲以所事孔子事之,強曾子。曾子曰:‘不可;江漢以濯之,秋陽以暴之,皜皜乎不可尚已。’今也南蠻鴃舌之人,非先王之道,子倍子之師而學之,亦異於曾子矣。吾聞出於幽谷遷於喬木者,未聞下喬木而入於幽谷者。《魯頌》曰:‘戎狄是膺,荊舒是懲。’周公方且膺之,子是之學,亦爲不善變矣。” “從許子之道,則市賈不貳,國中無僞,雖使五尺之童適市,莫之或欺。布帛長短同,則賈相若;麻縷絲絮輕重同,則賈相若;五穀多寡同,則賈相若;屨大小同,則賈相若。” 曰:“夫物之不齊,物之情也;或相倍蓰,或相什百,或相千萬。子比而同之,是亂天下也。巨屨小屨同賈,人豈爲之哉?從許子之道,相率而爲僞者也,惡能治國家?”
翻译
有個奉行神農氏學說的人叫許行,從楚國來到滕國,上門對文公說:“我這個大老遠來的人聽說您正在實行仁政,希望能得到一個住所,成爲僑民。” 文公給了他房屋。 他的門徒有幾十個,都穿着麻衣,以編草鞋、織蓆子爲生。 陳良的門徒陳相和他的弟弟陳辛,揹着耒耜從宋國來到滕國,對文公說:“聽說您正在實行聖人的政治,這也是聖人了,我希望做聖人的僑民。” 陳相見了許行,十分高興,完全拋棄以前的學問而向許行學習。 陳相見了孟子,引述許行的話說:“滕君確實是個賢明的君主,儘管如此,他卻不真懂得道理。賢人是和老百姓一同耕作才吃飯,自己做飯,又治國理政。現在滕國有糧倉,有庫房,這是殘害人民來養活自己,這又怎能稱得上賢明?” 孟子說:“許子一定自己種莊稼才吃飯嗎?” 陳相說:“對。” “許子一定自己織布才穿衣嗎?” 陳相說:“不。許子穿麻衣。” “許子戴帽子嗎?” 陳相說:“戴。” 孟子說:“戴什麼帽子?” 陳相說:“戴白帽子。” 孟子說:“是自己織的嗎?” 陳相說:“不。是用糧食換來的。” 孟子說:“許子爲什麼不自己織呢?” 陳相說:“那會耽誤耕種。”孟子說:“許子用釜甑做飯,用鐵器耕田嗎?” 陳相說:“對。” “是自己造的嗎?” 陳相說:“不。是用糧食換來的。” “農夫拿糧食交換(生活、生產所需的)器具,不算是侵害陶工和冶匠;陶工和冶匠也拿他們的器具交換糧食,難道就是侵害了農夫的利益了嗎?再說,許子爲什麼不自己製陶、冶鐵,停止交換,不肯樣樣東西都從自家屋裏取來用?爲什麼要忙忙碌碌同各種工匠交換呢?爲什麼許子這樣不怕麻煩呢?” 陳相說:“各種工匠,本來就不能一邊耕種一邊又幹他們的事情。” “那麼,難道治理天下可以一邊耕種一邊又幹他們的事情嗎?有官吏的事情,有平民的事情。而且一個人,就需要各行各業的產品。如果一定要自己造出來的才用,這是讓天下人疲於奔命。所以說:有人勞動腦力,有人勞動體力;勞動腦力的管理人,勞動體力的被人管理;被人管理的養活人,管理人的被人養活。這是天下通行的道理。 “在堯的時候,天下還不太平,洪水不循水地道亂流,到處氾濫。草木長得又快又茂密,禽獸成羣地繁殖,五穀不熟,禽獸害人。野獸的蹄印和飛鳥的蹤跡,在中國縱橫交錯。堯一個人爲此憂慮,選拔舜處理全部事務。舜命令伯益掌管火政,益在山野沼澤放火,燒掉草木。禽獸或逃跑或隱藏。禹又疏浚九條河道,疏導濟水和源水,使之入海;導引汝水和漢水,疏通淮水和泗水,使之流入長江,這樣中國纔可以種莊稼了。在那時候,禹在外八年,三次從家門口路過都沒進門,即使他想耕種,可能嗎? “后稷教老百姓種莊稼,栽培五穀,五穀成熟而人民得到養育。人是有善良天性的,但吃飽了、穿暖了、住安逸了卻不加教育,就和禽獸差不多。聖人又爲此憂慮,讓契做司徒,用倫理道德來教育人民:父子之間有慈愛,君臣之間有禮義,夫婦之間有區別,老少之間有等級,朋友之間有誠信。堯說:‘敦促他們,糾正他們,幫助他們,使他們各得其所,又加以栽培和引導。’聖人爲老百姓憂慮,到了這種地步,還有閒工夫來種莊稼嗎? “堯把得不到舜作爲自己的憂慮,舜把得不到禹和皋陶作爲自己的憂慮。把百畝田地耕種得不好作爲自己的憂慮,那是農夫。把錢財送給別人叫做惠,把善良教給別人叫做忠,爲天下找到人才叫做仁。所以把天下讓給別人是容易的,爲天下找到人才是困難的。孔子說:‘偉大啊,堯做君主!只有天最偉大,只有堯效法天,那寬廣的氣象,老百姓沒辦法用言語來形容!了不起的君主啊,舜呀!光明正大地統治天下而毫不利己!’堯、舜治理天下,難道無所用心嗎?只不過不用於種莊稼罷了。 “我聽說過中原改變落後的蠻夷,沒聽說過中原被蠻夷改變的。陳良,是楚國人,喜愛周公,孔子的學說,北上到中原來學習。北方的學者,沒有人能超過他。他真是所謂豪傑之士啊。你們兄弟向他學習了幾十年,老師死後就背叛他。從前,孔子去世,弟子們守喪三年以後,收拾行李準備回家,進門向子貢作揖告別,大家相對而哭,泣不成聲,然後才各自回去。子貢回到墓地,在墓邊的靈場蓋了間房,又獨自住了三年,然後纔回去。過些時候,子夏、子張、子游認爲有若像孔子,就想要像服侍孔子那樣服侍他,強求曾子同意。曾子說:‘不行的。老師就像在長江、漢水洗滌過,就像在夏天的烈日下暴曬過,光輝潔白得無以復加。’如今南方蠻族裏講鳥語的人,也來非難我們祖先聖王的學說,你竟背叛你的老師而向他學習,和曾子真不一樣啊。我聽說過飛出幽暗山谷而遷到高大樹木的,沒聽說過飛下高大樹木而進到幽暗山谷裏去的。《詩經·魯頌》裏說:‘戎狄是要防範的,荊舒是要嚴懲的。’周公尚且要防範他們,你卻向他們學,真是不懂得用中國來改變蠻夷的道理啊。” 陳相說:“如果聽從許子的主張,就能做到同一貨物的市價一致,國內沒有欺詐行爲。即使打發五尺高的小孩到市場去,也沒人欺騙他。布帛的長短如果一樣,價格就相同;麻線絲綿的輕重如果一樣,價格就相同;穀物的多少如果一樣,價格就相同;鞋的大小如果一樣,價格就相同。” 孟子說:“貨物的品相質量各不相同,這是自然的;有的相差一倍五倍,有的相差十倍百倍,有的相差千倍萬倍。你要只以大小輕重相比而使它們價格相同,這是擾亂天下。做工粗糙的鞋與做工精細的鞋同一個價錢,人們難道還肯做(做工好的鞋)嗎?聽從許子的主張,就是帶着大家做假,哪還能夠治理好國家?”
释义/赏析
神農之言:指農家學說。神農,上古傳說中發明耜、耒,教民稼穡的人物,農家託爲宗師。許行:楚國人,戰國時期的農民學家。 廛(chán):民居。氓:從別處遷來的人。 褐:麻制的短衣。屨(jù):草鞋。 陳良:楚國的儒家人物。耒耜(lěisì):翻土的農具。耜是起土的部分,耒爲其柄。 饔飧(yōng sūn):熟食。這裏指做飯。饔,早餐。飧,晚餐。 厲:病,殘害。 釜:無腳的鍋。甑(zèng);陶製烹飪器。爨(cuàn):做飯。 械器:器物。舍:止,不肯。宮:室,房。陶冶:指燒製陶器和冶煉金屬的工匠。 路:同“露”,敗亡。 五穀:指稻、黍、稷、麥、菽。稻即水稻,黍即黃米,稷即小米,麥即小麥,菽是豆類的總名。登:成熟。偪(bī):即逼。 敷:遍,全都。 益:舜的臣。 瀹(yuè):疏導。濟、漯(tà):二水名。 決、排:都是去除障礙使㈠水暢通的意思。汝漢、淮泗:爲四個水名。, 后稷:名棄,周人的始祖,堯時爲農師。藝:種植。 契(xiè):殷人的始祖。司徒:官名。 放勳:堯的名。 勞之來之:使他們勤勞。勞、來,都是勤勞的意思,這裏用作動詞。 皋陶(gāo yáo):亦作皋繇,舜時的司法官。 易:治理。 巍巍,高大的樣子。引孔子語見《論語·泰伯》。 倍:通“背”。 任:擔、負,指行李。治任:整修扁擔。 秋:指周曆七,八月,相當於夏曆五、六月,正當盛暑。暴(pù):曬。皜皜(hào hào):潔白的樣子。 鴃(jué)舌:形容說話怪腔怪調像鳥叫一樣。鴃,伯勞鳥。“南蠻鴃舌之人”,指許行。 出於幽谷遷於喬木:語出《詩經·小雅·伐木》:“伐木丁丁,鳥鳴嚶嚶。出自幽谷,遷於喬木。” 膺(yīng):抵擋,防範。荊:楚國的別名。舒:楚的屬國。引詩出自《詩經·魯頌·閟宮》。戎狄:古代西方的部族叫做“戎”;北方的部族叫做“狄”。 賈:價。下同。五尺:大約相當於今天的三尺半。 蓰(xǐ):五倍。 巨屨(jù):粗糙的鞋。小屨:精細的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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