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你身边的国学大师-国学堂

词字云-国学堂

汉书 · 传 · 公孙刘田王杨蔡陈郑传

国学诗词雏鹰计划:阅读此篇名篇《汉书 · 传 · 公孙刘田王杨蔡陈郑传 》 来自:《汉书》

班固

东汉扶风安陵人,字孟坚。班彪子。博学能文,续父所著《史记后传》未竟之业,被诬私修国史,下狱。弟班超上书力辩,乃获释。明帝重其学,除兰台令史,迁为郎,典校秘书,奉诏续成其父书。潜心二十余年,至章帝建初中修成《汉书》,当世重之。迁玄武司马,撰《白虎通德论》。和帝永元元年,随窦宪征匈奴,为中护军。宪败,受牵连,死狱中。善辞赋,有《两都赋》、《幽通赋》、《典引》等。后人辑有《班兰台集》。
原文

公孙贺字子叔,北地义渠人也。贺祖父昆邪,景帝时为陇西守,以将军击吴、楚有功,封平曲侯,著书十余篇。 贺少为骑士,从军数有功。自武帝为太子时,贺为舍人,及武帝即位,迁至太仆。贺夫人君孺,卫皇后姊也,贺由是有宠。元光中为轻车将军。军马邑。后四岁,出云中。后五岁,以车骑将军从大将军青出,有功,封南窌侯。后再以左将军出定襄,无功,坐酎金,失侯。复以浮沮将军出五原二千余里,无功。后八岁,遂代石庆为丞相,封葛绎侯。时朝廷多事,督责大臣。自公孙弘后,丞相李蔡、严青翟、赵周三人比坐事死。石庆虽以谨得终,然数被谴。初,贺引拜为丞相,不受印绶,顿首涕泣,曰:“臣本边鄙,以鞍马骑射为官,材诚不任宰相。”上与左右见贺悲哀,感动下泣,曰:“扶起丞相。”贺不肯起,上乃起云,贺不得已拜。出,左右问其故,贺曰:“主上贤明,臣不足以称,恐负重责,从是殆矣。” 贺子敬声,代贺为太仆,父子并居公卿位。敬声以皇后姊子,骄奢不奉法,征和中擅用北军钱千九百万,发觉,下狱。是时,诏捕阳陵朱安世不能得,上求之急,贺自请逐捕安世以赎敬声罪。上许之。后果得安世。安世者,京师大侠也,闻贺欲以赎子,笑曰:“丞相祸及宗矣。南山之行不足受我辞,斜谷之木不足为我械。”安世遂从狱中上书,告敬声与阳石公主私通,及使人巫祭祠诅上,且上甘泉当驰道埋偶人,祝诅有恶言。下有司案验贺,穷治所犯,遂父子死狱中,家族。 巫蛊之祸起自朱安世,成于江充,遂及公主、皇后、太子,皆败。语在《江充》、《戾园传》。 刘屈氂,武帝庶兄中山靖王子也,不知其始所以进。 征和二年春,制诏御史:“故丞相贺倚旧故乘高势而为邪,兴美田以利子弟宾客,不顾元元,无益边谷,货赂上流,朕忍之久矣。终不自革,乃以边为援,使内郡自省作车,又令耕者自转,以困农烦扰畜者,重马伤枆,武备衰减;下吏妄赋,百姓流亡;又诈为诏书,以奸传朱安世。狱已正于理。其以涿郡太守屈氂为左丞相,分丞相长史为两府,以待天下远方之选。夫亲亲任贤,周、唐之道也。以澎户二千二百封左丞相为澎侯。” 其秋,戾太子为江充所谮,杀充,发兵入丞相府,屈氂挺身逃,亡其印绶。是时,上避暑在甘泉宫,丞相长史乘疾置以闻。上问:“丞相何为?”对曰:“丞相秘之,未敢发兵。”上怒曰:“事籍籍如此,何谓秘也?丞相无周公之风矣。周公不诛管、蔡乎?”乃赐丞相玺书曰:“捕斩反者,自有赏罚。以牛车为橹,毋接短兵,多杀伤士众。坚闭城门,毋令反者得出。” 太子既诛充发兵,宣言帝在甘泉病困,疑有变,奸臣欲作乱。上于是从甘泉来,幸城西建章宫,诏发三辅近县兵,部中二千石以下,丞相兼将。太子亦遣使者挢制赦长安中都官囚徒,发武库兵,命少傅石德及宾客张光等分将,使长安囚如侯持节发长水及宣曲胡骑,皆以装会。侍郎莽通使长安,因追捕如侯,告胡人曰:“节有诈,勿听也。”遂斩如侯,引骑入长安,又发辑濯士,以予大鸿胪商丘城。初,汉节纯赤,以太子持赤节,故更为黄旄加上以相别。太子召监北军使者任安发北军兵,安受节已,闭军门,不肯应太子。太子引兵去,驱四市人凡数万众,至长乐西阙下,逢丞相军,合战五日,死者数万人,血流入沟中。丞相附兵浸多,太子军败,南奔覆盎城门,得出。会夜司直田仁部闭城门,坐令太子得出,丞相欲斩仁。御史大夫暴胜之谓丞相曰:“司直,吏二千石,当先请,奈何擅斩之?”丞相释仁。上闻而大怒,下吏责问御史大夫曰:“司直纵反者,丞相斩之,法也,大夫何以擅止之?”胜之皇恐,自杀。及北军使者任安,坐受太子节,怀二心,司直田仁纵太子,皆要斩。上曰:“侍郎莽通获反将如侯,长安男子景通从通获少傅石德,可谓元功矣。大鸿胪商丘成力战获反将张光。其封通为重合侯,建为德侯,成为秺侯。”诸太子宾客,尝出入宫门,皆坐诛。其随太子发兵,以反法族。吏士劫略者,皆徙敦煌郡。以太子在外,始置屯兵长安诸城门。后二十余日,太子得于湖。语在《太子传》。 其明年,贰师将军李广利将兵出击匈奴,丞相为祖道,送至渭桥,与广利辞决。广利曰:“愿君侯早请昌邑王为太子。如立为帝,君侯长何忧乎?”屈氂许诺。昌邑王者,贰师将军女弟李夫人子也。贰师女为屈氂子妻,故共欲立焉。是时,治巫蛊狱急,内者令郭穰告丞相夫人以丞相数有谴,使巫祠社,祝诅主上,有恶言,及与贰师共祷祠,欲令昌邑王为帝。有司奏请案验,罪至大逆不道。有诏载屈氂厨车以徇,要斩东市,妻子枭首华阳街。贰师将军妻子亦收。贰师闻之,降匈奴,宗族遂灭。 车千秋,本姓田氏,其先齐诸田徙长陵。千秋为高寝郎。会卫太子为江充所谮败,久之,千秋上急变讼太子冤,曰:“子弄父兵,罪当答;天子之子过误杀人,当何罢哉!臣尝梦见一白头翁教臣言。”是时,上颇知太子惶恐无他意,乃大感寤,召见千秋。至前,千秋长八尺余,体貌甚丽,武帝见而说之,谓曰:“父子之间,人所难言也,公独明其不然。此高庙神灵使公教我,公当遂为吾辅佐。”立拜千秋为大鸿胪。数月,遂代刘屈氂为丞相,封富民侯。千秋无他材能术学,又无伐阅功劳,特以一言寤意,旬月取宰相封侯,世未尝有也。反汉使者至匈奴,单于问曰:“闻汉新拜丞相,何用得之?”使者曰:“以上书言事故。”单于曰:“苟如是,汉置丞相,非用贤也,妄一男子上书即得之矣。”使者还,道单于语。武帝以为辱命,欲下之吏。良久,乃贳之。 然千秋为人敦厚有智,居位自称,逾于前后数公。初,千秋始视事,见上连年治太子狱,诛罚尤多,群下恐惧,思欲宽广上意,尉安众庶。乃与御史、中二千石共上寿颂德美,劝上施恩惠,缓刑罚,玩听音乐,养志和神,为天下自虞乐。上报曰:“朕之不德,自左丞相与贰师阴谋逆乱,巫蛊之祸流及士大夫。朕日一食者累月,乃何乐之听?痛士大夫常在心,既事不咎。虽然,巫蛊始发,诏丞相、御史督二千石求捕,廷尉治,未闻九卿、廷尉有所鞫也。曩者,江充先治甘泉宫人,转至未央椒房,以及敬声之畴、李禹之属谋人匈奴,有司无所发,令丞相亲掘兰台蛊验,所明知也。至今余巫颇脱不止,阴贼侵身,远近为蛊,朕愧之甚,何寿之有?敬不举君之觞!谨谢丞相、二千石各就馆。书曰:‘毋偏毋党,王道荡荡。’毋有复言。” 后岁余,武帝疾,立皇子钩弋夫人男为太子,拜大将军霍光、车骑将军金日磾、御史大夫桑弘羊及丞相千秋,并受遗诏,辅道少主。武帝崩,昭帝初即位,未任听政,政事一决大将军光。千秋居丞相位,谨厚有重德。每公卿朝会,光谓千秋曰:“始与君侯俱受先帝遗诏,今光治内,君侯治外,宜有以教督,使光毋负天下。”千秋曰:“唯将军留意,即天下幸甚。”终不肯有所言。光以此重之。每有吉祥嘉应,数褒赏丞相。讫昭帝世,国家少事,百姓稍益充实。始元六年,诏郡国举贤良文学士,问以民所疾苦,于是盐铁之议起焉。 千秋为相十二年,薨,谥曰定侯。初,千秋年老,上优之,朝见,得乘小车入宫殿中,故因号曰“车丞相”。子顺嗣侯,官至云中太守,宣帝时以虎牙将军击匈奴,坐盗增卤获自杀,国除。 桑弘羊为御史大夫八年,自以为国家兴榷管之利,伐其功,欲为子弟得官,怨望霍光,与上官桀等谋反,遂诛灭。 王,济南人也。以郡县吏积功,稍迁为被阳令。武帝末,军旅数发,郡国盗贼群起,绣衣御史暴胜之使持斧逐捕盗贼,以军兴从事,诛二千石以下。胜之过被阳,欲斩,已解衣伏质,仰言曰:“使君颛杀生之柄,威震郡国,令夏斩一,不足以增威,不如时有所宽,以明恩贷,令尽死力。”胜之壮其言,贳不诛,因与相结厚。 胜之使还,荐,征为右辅都尉,守右扶风。上数出幸安定、北地,过扶风,宫馆驰道修治,供张办。武帝嘉之,驻车,拜为真,视事十余年。昭帝时为御史大夫,代车千秋为丞相,封宜春侯。明年薨,谥曰敬侯。 子谭嗣,以列侯与谋废昌邑王立宣帝,益封三百户。薨,子咸嗣。王莽妻即咸女,莽篡位,宜春氏以外戚宠。自传国至玄孙,莽败,乃绝。 杨敞,华阴人也。给事大将军莫府,为军司马,霍光爱厚之,稍迁至大司农。元凤中,稻田使者燕仓知上官桀等反谋,以告敞。敞素谨累事,不敢言,乃移病卧。以告谏大夫杜延年,延年以闻。苍、延年皆封,敞以九卿不辄言,故不得侯。后迁御史大夫,代王为丞相,封安平侯。 明年,昭帝崩。昌邑王征即位,淫乱,大将军光与车骑将军张安世谋欲废王更立。议既定,使大司农田延年报敞。敞惊惧,不知所言,汗出洽背,徒唯唯而已。延年起至更衣,敞夫人遽从东箱谓敞曰:“此国大事,今大将军议已定,使九卿来报君侯。君侯不疾应,与大将军同心,犹与无决,先事诛矣。”延年从更衣还,敞、夫人与延年参语许诺,请奉大将军教令,遂共废昌邑王,立宣帝。宣帝即位月余,敞薨,谥曰敬侯。子忠嗣,以敞居位定策安宗庙,益封三千五百户。 忠弟惲,字子幼,以忠任为郎,补常侍骑,惲母,司马迁女也。惲始读外祖《太史公记》,颇为《春秋》。以材能称。好交英俊诸儒,名显朝廷,擢为左曹。霍氏谋反,惲先闻知,因侍中金安上以闻,召见言状。霍氏伏诛,惲等五人皆封,惲为平通侯,迁中郎将。 郎官故事,令郎出钱市财用,给文书,乃得出,名曰“山郎”。移病尽一日,辄偿一沐,或至岁余不得沐。其豪富郎,日出游戏,或行钱得善部。货赂流行,传相放效。惲为中郎将,罢山郎,移长度大司农,以给财用。其疾病休谒洗沐,皆以法令从事。郎、谒者有罪过,辄奏免,荐举其高弟有行能者,至郡守、九卿。郎官化之,莫不自厉,绝请谒货赂之端,令行禁止,宫殿之内翕然同声。由是擢为诸吏光禄勋,亲近用事。 初,惲受父财五百万,及身封侯,皆以分宗族。后母无子,财亦数百万,死皆子惲,惲尽复分后母昆弟。再受訾千余万,皆以分施。其轻财好义如此。 惲居殿中,廉洁无私,郎官称公平。然惲伐其行治,又性刻害,好发人阴伏,同位有忤己者,必欲害之,以其能高人。由是多怨于朝廷,与太仆戴长乐相失,卒以是败。 长乐者,宣帝在民间时与相知,及即位,拔擢亲近。长乐尝使行事肄宗庙,还谓掾史曰:“我亲面见受诏,副帝肄,秺侯御。”人有上书告长乐非所宜言,事下廷尉。长乐疑惲教人告之,亦上书告惲罪。 高昌侯车奔入北掖门,惲语富平侯张延寿曰:“闻前曾有奔车抵殿门,门关折,马死,而昭帝崩。今复如此,天时,非人力也。”左冯翊韩延寿有罪下狱,惲上书讼延寿。郎中丘常谓惲曰:“闻君侯讼韩冯翊,当得活乎?”惲曰:“事何容易!胫胫者未必全也。我不能自保,真人所谓鼠不容穴衔窭数者也。”又中书谒者令宣持单于使者语,视诸将军、中朝二千石。惲曰:“冒顿单于得汉美食好物,谓之殠恶,单于不来明甚。”惲上观西阁上画人,指桀、纣画谓乐昌侯王武曰:“天子过此,一二问其过,可以得师矣。”画人有尧、舜、禹、汤,不称而举桀、纣。惲闻匈奴降者道单于见杀,惲曰:“得不肖君,大臣为画善计不用,自令身无处所。若秦时但任小臣,诛杀忠良,竟以灭亡;令亲任大臣,即至今耳。古与今如一丘之貉。”惲妄引亡国以诽谤当世,无人臣礼。又语长乐曰:“正月以来,天阴不雨,此《春秋》所记,夏侯君所言。行必不至河东矣。”以主上为戏语,尤悖逆绝理。 事下廷尉。廷尉定国考问,左验明白,奏: 惲不服罪,而召户将尊,欲令戒饬富平侯延寿,曰:“太仆定有死罪数事,朝暮人也。惲幸与富平侯婚姻,今独三人坐语,侯言‘时不闻惲语’,自与太仆相触也。”尊曰:“不可。”惲怒,持大刀,曰:“蒙富平侯力,得族罪!毋泄惲语,令太仆闻之乱余事。”惲幸得列九卿诸吏,宿卫近臣,上所信任,与闻政事,不竭忠爱,尽臣子义,而妄怨望,称引为訞恶言,大逆不道,请逮捕治。 上不忍加诛,有诏皆免惲、长乐为庶人。 惲既失爵位,家居治产业,起室宅,以财自娱。岁余,其友人安定太守西河孙会宗,知略士也,与惲书谏戒之,为言大臣废退,当阖门惶惧,为可怜之意,不当治产业,通宾客,有称誉。惲宰相子,少显朝廷,一朝以暗昧语言见废,内怀不服,报会宗书曰: 惲材朽行秽,文质无所底,幸赖先人余业得备宿卫,遭遇时变以获爵位,终非其任,卒与祸会。足下哀其愚,蒙赐书,教督以所不及,殷勤甚厚。然窃恨足下不深惟其终始,而猥随俗之毁誉也。言鄙陋之愚心,若逆指而文过,默而息乎,恐违孔氏“各言尔志”之义,故敢略陈其愚,唯君子察焉! 惲家方隆盛时,乘朱轮者十人,位在列卿,爵为通侯,总领从官,与闻政事,曾不能以此时有所建明,以宣德化,又不能与群僚同心并力,陪辅朝廷之遗忘,已负窃位素餐之责久矣。怀禄贪势,不能自退,遭遇变故,横被口语,身幽北阙,妻子满狱。当此之时,自以夷灭不足以塞责,岂意得全首领,复奉先人之丘墓乎?伏惟圣主之恩,不可胜量。君子游道,乐以忘忧;小人全躯,说以忘罪。窃自思念,过已大矣,行已亏矣,长为农夫以没世矣。是故身率妻子,戮力耕桑,灌园治产,以给公上,不意当复用此为讥议也。 夫人情所不能止者,圣人弗禁,故君父至尊亲,送其终也,有时而既。臣之得罪,已三年矣。田家作苦,岁时伏腊,亨羊炰羔,斗酒自劳。家本秦也,能为秦声。妇,赵女也,雅善鼓瑟。奴婢歌者数人,酒后耳热,仰天拊缶而呼乌乌。其诗曰:“田彼南山,芜秽不治,种一顷豆,落而为其。人生行乐耳,须富贵何时!”是日也,拂衣而喜,奋袖低卬,顿足起舞,诚淫荒无度,不知其不可也。惲幸有余禄,方籴贱贩贵,逐什一之利,此贾竖之事,污辱之处,惲亲行之。下流之人,众毁所归,不寒而栗。虽雅知惲者,犹随风而靡,尚何称誉之有!董生不云乎?“明明求仁义,常恐不能化民者,卿大夫意也;明明求财利,常恐困乏者,庶人之事也。”故“道不同,不相为谋。”今子尚安得以卿大夫之制而责仆哉! 夫西河魏土,文侯所兴,有段干木、田子方之遗风,漂然皆有节概,知去就之分。顷者,足下离旧土,临安定,安定山谷之间,昆戎旧壤,子弟贪鄙,岂习俗之移人哉?于今乃睹子之志矣。方当盛汉之隆,愿勉旃,毋多谈。 又惲兄子安平侯谭为典属国,谓惲曰:“西河太守建平杜侯前以罪过出,今征为御史大夫。侯罪薄,又有功,且复用。”惲曰:“有功何益?县官不足为尽力。”惲素与盖宽饶、韩延寿善,谭即曰:“县官实然,盖司隶、韩冯翊皆尽力吏也,俱坐事诛。”会有日食变,驺马猥佐成上书告惲“骄奢不悔过,日食之咎,此人所致。”章下廷尉案验,得所予会宗书,宣帝见而恶之。廷尉当惲大逆无道,要斩。妻子徙酒泉郡。谭坐不谏正惲,与相应,有怨望语,免为庶人。召拜成为郎,诸在位与惲厚善者,未央卫尉韦玄成、京兆尹张敞及孙会宗等,皆免官。 蔡义,河内温人也。以明经给事大将军莫府。家贫,常步行,资礼不逮众门下,好事者相合为义买犊车,令乘之。数岁,迁补覆盎城门候。 久之,诏求能为《韩诗》者,征义待诏,久不进见。义上疏曰:“臣山东草莱之人,行能亡所比,容貌不及众,然而不弃人伦者,窃以闻道于先师,自托于经术也。愿赐清闲之燕,得尽精思于前。”上召见义,说《诗》,甚说之,擢为光禄大夫给事中,进授昭帝。数岁,拜为少府,迁御史大夫,代杨敝为丞相,封阳平侯。又以定策安宗庙益封,加赐黄金二百斤。 义为丞相时年八十余,短小无须眉,貌似老妪,行步俯偻,常两吏扶夹乃能行。时大将军光秉政,议者或言光置宰相不选贤,苟用可专制者。光闻之,谓侍中左右及官属曰:“以为人主师当为宰相,何谓云云?此语不可使天下闻也。” 义为相四岁,薨,谥曰节侯。无子,国除。 陈万年字幼公,沛郡相人也。为郡吏,察举,至县令,迁广陵太守,以高弟入为右扶风,迁太仆。 万年廉平,内行修,然善事人。赂遗外戚许、史,倾家自尽,尤事乐陵侯史高。丞相丙吉病,中二千石上谒问疾。遣家丞出谢,谢已皆去,万年独留,昏夜乃归。及吉病甚,上自临,问以大臣行能。吉荐于定国、杜延年及万年,万年竟代定国为御史大夫八岁,病卒。 子咸字子康,年十八,以万年任为郎。有异材,抗直,数言事,刺讥近臣,书数十上,迁为左曹。万年尝病,召咸教戒于床下,语至夜半,咸睡,头触屏风。万年大怒,欲仗之,曰:“乃公教戒汝,汝反睡,不听吾言,何也?”咸叩头谢曰:“具晓所言,大要教咸谄也。”万年乃不复言。 万年死后,元帝擢咸为御史中丞,总领州郡奏事,课第诸刺史,内执法殿中,公卿以下皆敬惮之。是时,中书令石显用事颛权,咸颇言显短,显等恨之。时槐里令朱云残酷杀不辜,有司举奏,未下。咸素善云,云从刺候,教令上书自讼。于是石显微伺知之,白奏咸漏泄省中语,下狱掠治,减死,髡为城旦,因废。 成帝初即位,大将军王凤以咸前指言石显,有忠直节,奏请咸补长史。迁冀州刺史,奉使称意,征为谏大夫。复出为楚内史,北海、东郡太守。坐为京兆尹王章所荐,章诛,咸免官。起家复为南阳太守。所居以杀伐立威,豪猾吏及大姓犯法,辄论输府,以律程作司空,为他臼木杵,舂不中程,或私解脱钳釱,衣服不如法,辄加罪笞。督作剧,不胜痛,自绞死,岁数百千人,久者虫出腐烂,家不得收。其治放严延年,其廉不知。所居调发属县所出食物以自奉养,奢侈玉食。然操持掾史,郡中长吏皆令闭门自敛,不得逾法。公移敕书曰:“即各欲求索自快,是一郡百太守也,何得然哉!”下吏畏之,豪强执报,令行禁止,然亦以此见废。咸,三公子,少显名于朝廷,而薛宣、朱博、翟方进、孔光等仕宦绝在咸后,皆以廉俭先至公卿,而咸滞于郡守。 时,车骑将军王音辅政,信用陈汤。咸数赂遗汤,予书曰:“即蒙子公力,得入帝城,死不恨。”后竟征入为少府。少府多宝物、属官,咸皆钩校,发其奸臧,没入辜榷财物。官属及诸中宫黄门、钩盾、掖庭官吏,举奏按论,畏咸,皆失气。为少府三岁,与翟方进有隙。方进为丞相,奏:“咸前为郡守,所在残酷,毒螫加于吏民。主守盗,受所监。而官媚邪臣陈汤以求荐举。苟得无耻,不宜处位。”咸坐免。顷之,红阳侯立举咸方正,为光禄大夫给事中,方进复奏免之。后数年,立有罪就国,方进奏归咸故郡,以忧死。 郑弘字稚卿,泰山刚人也。兄昌字次卿,亦好学,皆明经,通法律政事。次卿为太原、涿郡太守,弘为南阳太守,皆著治迹,条教法度,为后所述。次卿用刑罚深,不如弘平,迁淮阳相,以高第入为右扶风,京师称之。代韦玄成为御史大夫。六岁,坐与京房论议免,语在《房传》。 赞曰:所谓盐铁议者,起始元中,征文学贤良问以治乱,皆对愿罢郡国盐铁、酒榷均输,务本抑末,毋与天下争利,然后教化可兴。御史大夫弘羊以为此乃所以安边竟,制四夷,国家大业,不可废也。当时相诘难,颇有其议文。至宣帝时,汝南桓宽次公治《公羊春秋》举为郎,至庐江太守丞,博通善属文,推衍盐铁之议,增广条目,极其论难,著数万言,亦欲以究治乱,成一家之法焉。其辞曰:“观公卿贤良文学之议,‘异乎吾所闻’。闻汝南朱生言,当此之时,英俊并进,贤良茂陵唐生、文学鲁国万生之徒六十有余人咸聚阙庭,舒六艺之风,陈治平之原,知者赞其虑,仁者明其施,勇者见其断,辩者骋其辞,龂龂焉,行行焉,虽未详备,斯可略观矣。中山刘子推言王道,挢当世,反诸正,彬彬然弘博君子也。九江祝生奋史鱼之节,发愤懑,讥公卿,介然直而不挠,可谓不畏强圉矣。桑大夫据当世,合时变,上权利之略,虽非正当,巨儒宿学不能自解,博物通达之士也。然摄公卿之柄,不师古始,放于末利,处非其位,行非其道,果陨其性,以及厥宗。车丞相履伊、吕之列,当轴处中,括囊不言,容身而去,彼哉!彼哉!若夫丞相、御史两府之士,不能正议以辅宰相,成同类,长同行,阿意苟合,以说其上,‘斗筲之徒,何足选也!’”

翻译
释义/赏析
繁体原文
公孫賀字子叔,北地義渠人也。賀祖父昆邪,景帝時爲隴西守,以將軍擊吳、楚有功,封平曲侯,著書十餘篇。 賀少爲騎士,從軍數有功。自武帝爲太子時,賀爲舍人,及武帝即位,遷至太僕。賀夫人君孺,衛皇后姊也,賀由是有寵。元光中爲輕車將軍。軍馬邑。後四歲,出雲中。後五歲,以車騎將軍從大將軍青出,有功,封南窌侯。後再以左將軍出定襄,無功,坐酎金,失侯。復以浮沮將軍出五原二千餘里,無功。後八歲,遂代石慶爲丞相,封葛繹侯。時朝廷多事,督責大臣。自公孫弘後,丞相李蔡、嚴青翟、趙週三人比坐事死。石慶雖以謹得終,然數被譴。初,賀引拜爲丞相,不受印綬,頓首涕泣,曰:“臣本邊鄙,以鞍馬騎射爲官,材誠不任宰相。”上與左右見賀悲哀,感動下泣,曰:“扶起丞相。”賀不肯起,上乃起雲,賀不得已拜。出,左右問其故,賀曰:“主上賢明,臣不足以稱,恐負重責,從是殆矣。” 賀子敬聲,代賀爲太僕,父子並居公卿位。敬聲以皇后姊子,驕奢不奉法,徵和中擅用北軍錢千九百萬,發覺,下獄。是時,詔捕陽陵朱安世不能得,上求之急,賀自請逐捕安世以贖敬聲罪。上許之。後果得安世。安世者,京師大俠也,聞賀欲以贖子,笑曰:“丞相禍及宗矣。南山之行不足受我辭,斜谷之木不足爲我械。”安世遂從獄中上書,告敬聲與陽石公主私通,及使人巫祭祠詛上,且上甘泉當馳道埋偶人,祝詛有惡言。下有司案驗賀,窮治所犯,遂父子死獄中,家族。 巫蠱之禍起自朱安世,成於江充,遂及公主、皇后、太子,皆敗。語在《江充》、《戾園傳》。 劉屈氂,武帝庶兄中山靖王子也,不知其始所以進。 徵和二年春,制詔御史:“故丞相賀倚舊故乘高勢而爲邪,興美田以利子弟賓客,不顧元元,無益邊谷,貨賂上流,朕忍之久矣。終不自革,乃以邊爲援,使內郡自省作車,又令耕者自轉,以困農煩擾畜者,重馬傷枆,武備衰減;下吏妄賦,百姓流亡;又詐爲詔書,以奸傳朱安世。獄已正於理。其以涿郡太守屈氂爲左丞相,分丞相長史爲兩府,以待天下遠方之選。夫親親任賢,周、唐之道也。以澎戶二千二百封左丞相爲澎侯。” 其秋,戾太子爲江充所譖,殺充,發兵入丞相府,屈氂挺身逃,亡其印綬。是時,上避暑在甘泉宮,丞相長史乘疾置以聞。上問:“丞相何爲?”對曰:“丞相祕之,未敢發兵。”上怒曰:“事籍籍如此,何謂祕也?丞相無周公之風矣。周公不誅管、蔡乎?”乃賜丞相璽書曰:“捕斬反者,自有賞罰。以牛車爲櫓,毋接短兵,多殺傷士衆。堅閉城門,毋令反者得出。” 太子既誅充發兵,宣言帝在甘泉病困,疑有變,奸臣欲作亂。上於是從甘泉來,幸城西建章宮,詔發三輔近縣兵,部中二千石以下,丞相兼將。太子亦遣使者撟制赦長安中都官囚徒,發武庫兵,命少傅石德及賓客張光等分將,使長安囚如侯持節髮長水及宣曲胡騎,皆以裝會。侍郎莽通使長安,因追捕如侯,告胡人曰:“節有詐,勿聽也。”遂斬如侯,引騎入長安,又發輯濯士,以予大鴻臚商丘城。初,漢節純赤,以太子持赤節,故更爲黃旄加上以相別。太子召監北軍使者任安發北軍兵,安受節已,閉軍門,不肯應太子。太子引兵去,驅四市人凡數萬衆,至長樂西闕下,逢丞相軍,合戰五日,死者數萬人,血流入溝中。丞相附兵浸多,太子軍敗,南奔覆盎城門,得出。會夜司直田仁部閉城門,坐令太子得出,丞相欲斬仁。御史大夫暴勝之謂丞相曰:“司直,吏二千石,當先請,奈何擅斬之?”丞相釋仁。上聞而大怒,下吏責問御史大夫曰:“司直縱反者,丞相斬之,法也,大夫何以擅止之?”勝之皇恐,自殺。及北軍使者任安,坐受太子節,懷二心,司直田仁縱太子,皆要斬。上曰:“侍郎莽通獲反將如侯,長安男子景通從通獲少傅石德,可謂元功矣。大鴻臚商丘成力戰獲反將張光。其封通爲重合侯,建爲德侯,成爲秺侯。”諸太子賓客,嚐出入宮門,皆坐誅。其隨太子發兵,以反法族。吏士劫略者,皆徙敦煌郡。以太子在外,始置屯兵長安諸城門。後二十餘日,太子得於湖。語在《太子傳》。 其明年,貳師將軍李廣利將兵出擊匈奴,丞相爲祖道,送至渭橋,與廣利辭決。廣利曰:“願君侯早請昌邑王爲太子。如立爲帝,君侯長何憂乎?”屈氂許諾。昌邑王者,貳師將軍女弟李夫人子也。貳師女爲屈氂子妻,故共欲立焉。是時,治巫蠱獄急,內者令郭穰告丞相夫人以丞相數有譴,使巫祠社,祝詛主上,有惡言,及與貳師共禱祠,欲令昌邑王爲帝。有司奏請案驗,罪至大逆不道。有詔載屈氂廚車以徇,要斬東市,妻子梟首華陽街。貳師將軍妻子亦收。貳師聞之,降匈奴,宗族遂滅。 車千秋,本姓田氏,其先齊諸田徙長陵。千秋爲高寢郎。會衛太子爲江充所譖敗,久之,千秋上急變訟太子冤,曰:“子弄父兵,罪當答;天子之子過誤殺人,當何罷哉!臣嘗夢見一白頭翁教臣言。”是時,上頗知太子惶恐無他意,乃大感寤,召見千秋。至前,千秋長八尺餘,體貌甚麗,武帝見而說之,謂曰:“父子之間,人所難言也,公獨明其不然。此高廟神靈使公教我,公當遂爲吾輔佐。”立拜千秋爲大鴻臚。數月,遂代劉屈氂爲丞相,封富民侯。千秋無他材能術學,又無伐閱功勞,特以一言寤意,旬月取宰相封侯,世未嘗有也。反漢使者至匈奴,單于問曰:“聞漢新拜丞相,何用得之?”使者曰:“以上書言事故。”單于曰:“苟如是,漢置丞相,非用賢也,妄一男子上書即得之矣。”使者還,道單于語。武帝以爲辱命,欲下之吏。良久,乃貰之。 然千秋爲人敦厚有智,居位自稱,逾於前後數公。初,千秋始視事,見上連年治太子獄,誅罰尤多,羣下恐懼,思欲寬廣上意,尉安衆庶。乃與御史、中二千石共上壽頌德美,勸上施恩惠,緩刑罰,玩聽音樂,養志和神,爲天下自虞樂。上報曰:“朕之不德,自左丞相與貳師陰謀逆亂,巫蠱之禍流及士大夫。朕日一食者累月,乃何樂之聽?痛士大夫常在心,既事不咎。雖然,巫蠱始發,詔丞相、御史督二千石求捕,廷尉治,未聞九卿、廷尉有所鞫也。曩者,江充先治甘泉宮人,轉至未央椒房,以及敬聲之疇、李禹之屬謀人匈奴,有司無所發,令丞相親掘蘭臺蠱驗,所明知也。至今餘巫頗脫不止,陰賊侵身,遠近爲蠱,朕愧之甚,何壽之有?敬不舉君之觴!謹謝丞相、二千石各就館。書曰:‘毋偏毋黨,王道蕩蕩。’毋有復言。” 後歲餘,武帝疾,立皇子鉤弋夫人男爲太子,拜大將軍霍光、車騎將軍金日磾、御史大夫桑弘羊及丞相千秋,並受遺詔,輔道少主。武帝崩,昭帝初即位,未任聽政,政事一決大將軍光。千秋居丞相位,謹厚有重德。每公卿朝會,光謂千秋曰:“始與君侯俱受先帝遺詔,今光治內,君侯治外,宜有以教督,使光毋負天下。”千秋曰:“唯將軍留意,即天下幸甚。”終不肯有所言。光以此重之。每有吉祥嘉應,數褒賞丞相。訖昭帝世,國家少事,百姓稍益充實。始元六年,詔郡國舉賢良文學士,問以民所疾苦,於是鹽鐵之議起焉。 千秋爲相十二年,薨,諡曰定侯。初,千秋年老,上優之,朝見,得乘小車入宮殿中,故因號曰“車丞相”。子順嗣侯,官至雲中太守,宣帝時以虎牙將軍擊匈奴,坐盜增滷獲自殺,國除。 桑弘羊爲御史大夫八年,自以爲國家興榷管之利,伐其功,欲爲子弟得官,怨望霍光,與上官桀等謀反,遂誅滅。 王,濟南人也。以郡縣吏積功,稍遷爲被陽令。武帝末,軍旅數發,郡國盜賊羣起,繡衣御史暴勝之使持斧逐捕盜賊,以軍興從事,誅二千石以下。勝之過被陽,欲斬,已解衣伏質,仰言曰:“使君顓殺生之柄,威震郡國,令夏斬一,不足以增威,不如時有所寬,以明恩貸,令盡死力。”勝之壯其言,貰不誅,因與相結厚。 勝之使還,薦,徵爲右輔都尉,守右扶風。上數出幸安定、北地,過扶風,宮館馳道修治,供張辦。武帝嘉之,駐車,拜爲真,視事十餘年。昭帝時爲御史大夫,代車千秋爲丞相,封宜春侯。明年薨,諡曰敬侯。 子譚嗣,以列侯與謀廢昌邑王立宣帝,益封三百戶。薨,子鹹嗣。王莽妻即鹹女,莽篡位,宜春氏以外戚寵。自傳國至玄孫,莽敗,乃絕。 楊敞,華陰人也。給事大將軍莫府,爲軍司馬,霍光愛厚之,稍遷至大司農。元鳳中,稻田使者燕倉知上官桀等反謀,以告敞。敞素謹累事,不敢言,乃移病臥。以告諫大夫杜延年,延年以聞。蒼、延年皆封,敞以九卿不輒言,故不得侯。後遷御史大夫,代王爲丞相,封安平侯。 明年,昭帝崩。昌邑王徵即位,淫亂,大將軍光與車騎將軍張安世謀欲廢王更立。議既定,使大司農田延年報敞。敞驚懼,不知所言,汗出洽背,徒唯唯而已。延年起至更衣,敞夫人遽從東箱謂敞曰:“此國大事,今大將軍議已定,使九卿來報君侯。君侯不疾應,與大將軍同心,猶與無決,先事誅矣。”延年從更衣還,敞、夫人與延年參語許諾,請奉大將軍教令,遂共廢昌邑王,立宣帝。宣帝即位月餘,敞薨,諡曰敬侯。子忠嗣,以敞居位定策安宗廟,益封三千五百戶。 忠弟惲,字子幼,以忠任爲郎,補常侍騎,惲母,司馬遷女也。惲始讀外祖《太史公記》,頗爲《春秋》。以材能稱。好交英俊諸儒,名顯朝廷,擢爲左曹。霍氏謀反,惲先聞知,因侍中金安上以聞,召見言狀。霍氏伏誅,惲等五人皆封,惲爲平通侯,遷中郎將。 郎官故事,令郎出錢市財用,給文書,乃得出,名曰“山郎”。移病盡一日,輒償一沐,或至歲餘不得沐。其豪富郎,日出遊戲,或行錢得善部。貨賂流行,傳相放效。惲爲中郎將,罷山郎,移長度大司農,以給財用。其疾病休謁洗沐,皆以法令從事。郎、謁者有罪過,輒奏免,薦舉其高弟有行能者,至郡守、九卿。郎官化之,莫不自厲,絕請謁貨賂之端,令行禁止,宮殿之內翕然同聲。由是擢爲諸吏光祿勳,親近用事。 初,惲受父財五百萬,及身封侯,皆以分宗族。後母無子,財亦數百萬,死皆子惲,惲盡復分後母昆弟。再受訾千餘萬,皆以分施。其輕財好義如此。 惲居殿中,廉潔無私,郎官稱公平。然惲伐其行治,又性刻害,好發人陰伏,同位有忤己者,必欲害之,以其能高人。由是多怨於朝廷,與太僕戴長樂相失,卒以是敗。 長樂者,宣帝在民間時與相知,及即位,拔擢親近。長樂嘗使行事肄宗廟,還謂掾史曰:“我親面見受詔,副帝肄,秺侯御。”人有上書告長樂非所宜言,事下廷尉。長樂疑惲教人告之,亦上書告惲罪。 高昌侯車奔入北掖門,惲語富平侯張延壽曰:“聞前曾有奔車抵殿門,門關折,馬死,而昭帝崩。今復如此,天時,非人力也。”左馮翊韓延壽有罪下獄,惲上書訟延壽。郎中丘常謂惲曰:“聞君侯訟韓馮翊,當得活乎?”惲曰:“事何容易!脛脛者未必全也。我不能自保,真人所謂鼠不容穴銜窶數者也。”又中書謁者令宣持單于使者語,視諸將軍、中朝二千石。惲曰:“冒頓單于得漢美食好物,謂之殠惡,單于不來明甚。”惲上觀西閣上畫人,指桀、紂畫謂樂昌侯王武曰:“天子過此,一二問其過,可以得師矣。”畫人有堯、舜、禹、湯,不稱而舉桀、紂。惲聞匈奴降者道單于見殺,惲曰:“得不肖君,大臣爲畫善計不用,自令身無處所。若秦時但任小臣,誅殺忠良,竟以滅亡;令親任大臣,即至今耳。古與今如一丘之貉。”惲妄引亡國以誹謗當世,無人臣禮。又語長樂曰:“正月以來,天陰不雨,此《春秋》所記,夏侯君所言。行必不至河東矣。”以主上爲戲語,尤悖逆絕理。 事下廷尉。廷尉定國考問,左驗明白,奏: 惲不服罪,而召戶將尊,欲令戒飭富平侯延壽,曰:“太僕定有死罪數事,朝暮人也。惲幸與富平侯婚姻,今獨三人坐語,侯言‘時不聞惲語’,自與太僕相觸也。”尊曰:“不可。”惲怒,持大刀,曰:“蒙富平侯力,得族罪!毋泄惲語,令太僕聞之亂餘事。”惲幸得列九卿諸吏,宿衛近臣,上所信任,與聞政事,不竭忠愛,盡臣子義,而妄怨望,稱引爲訞惡言,大逆不道,請逮捕治。 上不忍加誅,有詔皆免惲、長樂爲庶人。 惲既失爵位,家居治產業,起室宅,以財自娛。歲餘,其友人安定太守西河孫會宗,知略士也,與惲書諫戒之,爲言大臣廢退,當闔門惶懼,爲可憐之意,不當治產業,通賓客,有稱譽。惲宰相子,少顯朝廷,一朝以闇昧語言見廢,內懷不服,報會宗書曰: 惲材朽行穢,文質無所底,幸賴先人餘業得備宿衛,遭遇時變以獲爵位,終非其任,卒與禍會。足下哀其愚,蒙賜書,教督以所不及,殷勤甚厚。然竊恨足下不深惟其終始,而猥隨俗之譭譽也。言鄙陋之愚心,若逆指而文過,默而息乎,恐違孔氏“各言爾志”之義,故敢略陳其愚,唯君子察焉! 惲家方隆盛時,乘朱輪者十人,位在列卿,爵爲通侯,總領從官,與聞政事,曾不能以此時有所建明,以宣德化,又不能與羣僚同心並力,陪輔朝廷之遺忘,已負竊位素餐之責久矣。懷祿貪勢,不能自退,遭遇變故,橫被口語,身幽北闕,妻子滿獄。當此之時,自以夷滅不足以塞責,豈意得全首領,復奉先人之丘墓乎?伏惟聖主之恩,不可勝量。君子游道,樂以忘憂;小人全軀,說以忘罪。竊自思念,過已大矣,行已虧矣,長爲農夫以沒世矣。是故身率妻子,戮力耕桑,灌園治產,以給公上,不意當複用此爲譏議也。 夫人情所不能止者,聖人弗禁,故君父至尊親,送其終也,有時而既。臣之得罪,已三年矣。田家作苦,歲時伏臘,亨羊炰羔,斗酒自勞。家本秦也,能爲秦聲。婦,趙女也,雅善鼓瑟。奴婢歌者數人,酒後耳熱,仰天拊缶而呼烏烏。其詩曰:“田彼南山,蕪穢不治,種一頃豆,落而爲其。人生行樂耳,須富貴何時!”是日也,拂衣而喜,奮袖低卬,頓足起舞,誠淫荒無度,不知其不可也。惲幸有餘祿,方糴賤販貴,逐什一之利,此賈豎之事,污辱之處,惲親行之。下流之人,衆毀所歸,不寒而慄。雖雅知惲者,猶隨風而靡,尚何稱譽之有!董生不云乎?“明明求仁義,常恐不能化民者,卿大夫意也;明明求財利,常恐睏乏者,庶人之事也。”故“道不同,不相爲謀。”今子尚安得以卿大夫之制而責僕哉! 夫西河魏土,文侯所興,有段幹木、田子方之遺風,漂然皆有節概,知去就之分。頃者,足下離舊土,臨安定,安定山谷之間,昆戎舊壤,子弟貪鄙,豈習俗之移人哉?於今乃睹子之志矣。方當盛漢之隆,願勉旃,毋多談。 又惲兄子安平侯譚爲典屬國,謂惲曰:“西河太守建平杜侯前以罪過出,今徵爲御史大夫。侯罪薄,又有功,且複用。”惲曰:“有功何益?縣官不足爲盡力。”惲素與蓋寬饒、韓延壽善,譚即曰:“縣官實然,蓋司隸、韓馮翊皆盡力吏也,俱坐事誅。”會有日食變,騶馬猥佐成上書告惲“驕奢不悔過,日食之咎,此人所致。”章下廷尉案驗,得所予會宗書,宣帝見而惡之。廷尉當惲大逆無道,要斬。妻子徙酒泉郡。譚坐不諫正惲,與相應,有怨望語,免爲庶人。召拜成爲郎,諸在位與惲厚善者,未央衛尉韋玄成、京兆尹張敞及孫會宗等,皆免官。 蔡義,河內溫人也。以明經給事大將軍莫府。家貧,常步行,資禮不逮衆門下,好事者相合爲義買犢車,令乘之。數歲,遷補覆盎城門候。 久之,詔求能爲《韓詩》者,徵義待詔,久不進見。義上疏曰:“臣山東草萊之人,行能亡所比,容貌不及衆,然而不棄人倫者,竊以聞道於先師,自託於經術也。願賜清閒之燕,得盡精思於前。”上召見義,說《詩》,甚說之,擢爲光祿大夫給事中,進授昭帝。數歲,拜爲少府,遷御史大夫,代楊敝爲丞相,封陽平侯。又以定策安宗廟益封,加賜黃金二百斤。 義爲丞相時年八十餘,短小無須眉,貌似老嫗,行步俯僂,常兩吏扶夾乃能行。時大將軍光秉政,議者或言光置宰相不選賢,苟用可專制者。光聞之,謂侍中左右及官屬曰:“以爲人主師當爲宰相,何謂云云?此語不可使天下聞也。” 義爲相四歲,薨,諡曰節侯。無子,國除。 陳萬年字幼公,沛郡相人也。爲郡吏,察舉,至縣令,遷廣陵太守,以高弟入爲右扶風,遷太僕。 萬年廉平,內行修,然善事人。賂遺外戚許、史,傾家自盡,尤事樂陵侯史高。丞相丙吉病,中二千石上謁問疾。遣家丞出謝,謝已皆去,萬年獨留,昏夜乃歸。及吉病甚,上自臨,問以大臣行能。吉薦於定國、杜延年及萬年,萬年竟代定國爲御史大夫八歲,病卒。 子鹹字子康,年十八,以萬年任爲郎。有異材,抗直,數言事,刺譏近臣,書數十上,遷爲左曹。萬年嘗病,召鹹教戒於牀下,語至夜半,鹹睡,頭觸屏風。萬年大怒,欲仗之,曰:“乃公教戒汝,汝反睡,不聽吾言,何也?”鹹叩頭謝曰:“具曉所言,大要教鹹諂也。”萬年乃不復言。 萬年死後,元帝擢鹹爲御史中丞,總領州郡奏事,課第諸刺史,內執法殿中,公卿以下皆敬憚之。是時,中書令石顯用事顓權,鹹頗言顯短,顯等恨之。時槐裏令朱雲殘酷殺不辜,有司舉奏,未下。鹹素善雲,雲從刺候,教令上書自訟。於是石顯微伺知之,白奏鹹漏泄省中語,下獄掠治,減死,髡爲城旦,因廢。 成帝初即位,大將軍王鳳以鹹前指言石顯,有忠直節,奏請鹹補長史。遷冀州刺史,奉使稱意,徵爲諫大夫。復出爲楚內史,北海、東郡太守。坐爲京兆尹王章所薦,章誅,鹹免官。起家復爲南陽太守。所居以殺伐立威,豪猾吏及大姓犯法,輒論輸府,以律程作司空,爲他臼木杵,舂不中程,或私解脫鉗釱,衣服不如法,輒加罪笞。督作劇,不勝痛,自絞死,歲數百千人,久者蟲出腐爛,家不得收。其治放嚴延年,其廉不知。所居調發屬縣所出食物以自奉養,奢侈玉食。然操持掾史,郡中長吏皆令閉門自斂,不得逾法。公移敕書曰:“即各欲求索自快,是一郡百太守也,何得然哉!”下吏畏之,豪強執報,令行禁止,然亦以此見廢。鹹,三公子,少顯名於朝廷,而薛宣、朱博、翟方進、孔光等仕宦絕在鹹後,皆以廉儉先至公卿,而鹹滯於郡守。 時,車騎將軍王音輔政,信用陳湯。鹹數賂遺湯,予書曰:“即蒙子公力,得入帝城,死不恨。”後竟徵入爲少府。少府多寶物、屬官,鹹皆鉤校,發其奸臧,沒入辜榷財物。官屬及諸中宮黃門、鉤盾、掖庭官吏,舉奏按論,畏鹹,皆失氣。爲少府三歲,與翟方進有隙。方進爲丞相,奏:“鹹前爲郡守,所在殘酷,毒螫加於吏民。主守盜,受所監。而官媚邪臣陳湯以求薦舉。苟得無恥,不宜處位。”鹹坐免。頃之,紅陽侯立舉鹹方正,爲光祿大夫給事中,方進復奏免之。後數年,立有罪就國,方進奏歸鹹故郡,以憂死。 鄭弘字稚卿,泰山剛人也。兄昌字次卿,亦好學,皆明經,通法律政事。次卿爲太原、涿郡太守,弘爲南陽太守,皆著治跡,條教法度,爲後所述。次卿用刑罰深,不如弘平,遷淮陽相,以高第入爲右扶風,京師稱之。代韋玄成爲御史大夫。六歲,坐與京房論議免,語在《房傳》。 贊曰:所謂鹽鐵議者,起始元中,徵文學賢良問以治亂,皆對願罷郡國鹽鐵、酒榷均輸,務本抑末,毋與天下爭利,然後教化可興。御史大夫弘羊以爲此乃所以安邊竟,制四夷,國家大業,不可廢也。當時相詰難,頗有其議文。至宣帝時,汝南桓寬次公治《公羊春秋》舉爲郎,至廬江太守丞,博通善屬文,推衍鹽鐵之議,增廣條目,極其論難,著數萬言,亦欲以究治亂,成一家之法焉。其辭曰:“觀公卿賢良文學之議,‘異乎吾所聞’。聞汝南朱生言,當此之時,英俊並進,賢良茂陵唐生、文學魯國萬生之徒六十有餘人鹹聚闕庭,舒六藝之風,陳治平之原,知者贊其慮,仁者明其施,勇者見其斷,辯者騁其辭,齗齗焉,行行焉,雖未詳備,斯可略觀矣。中山劉子推言王道,撟當世,反諸正,彬彬然弘博君子也。九江祝生奮史魚之節,發憤懣,譏公卿,介然直而不撓,可謂不畏強圉矣。桑大夫據當世,合時變,上權利之略,雖非正當,巨儒宿學不能自解,博物通達之士也。然攝公卿之柄,不師古始,放於末利,處非其位,行非其道,果隕其性,以及厥宗。車丞相履伊、呂之列,當軸處中,括囊不言,容身而去,彼哉!彼哉!若夫丞相、御史兩府之士,不能正議以輔宰相,成同類,長同行,阿意苟合,以說其上,‘斗筲之徒,何足選也!’”
翻译
释义/赏析
拓展阅读
读书笔记
词字云图书馆-诗词歌赋国学学习-7*24小时
  • 词字云图书馆www.ciziyun.com 点击:30069726次 。本站部分内容来源于网友提交,如果我们的某些资料侵犯了您的合法权益或对您造成了任何程度的伤害,请及时联系我们,我们将在收到通知后第一时间妥善处理该部分内容 。chuangmi01@qq.com侵删 词字云-做你身边最得力的古文帮手,唐诗三百首,诗歌全集,唐诗、宋词、元曲、诗经、离骚、古代诗词、现代诗歌、近代诗歌、外国诗歌,打造全诗词数据库网站和社区,为您提供经典的诗词、丰富的诗词服务。以及国学经典,词字云,国学,易经,道德经,弟子规,唐诗,宋词,元曲,诗经,离骚,古典诗词,红色诗词,近代诗词,现代诗词

    Copyright © 词字云www.ciziyun.com图书馆 0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