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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习录 · 卷中 · 答罗整庵少宰书

国学诗词雏鹰计划:阅读此篇名篇《传习录 · 卷中 · 答罗整庵少宰书》 来自:《传习录》

王守仁

明浙江馀姚人,初名云,字伯安,别号阳明子。十五岁访客居庸、山海间,纵观山川形胜。好言兵,善射。弘治十二年进士。授刑部主事。正德初,忤刘瑾,廷杖,谪贵州龙场驿丞。瑾诛,任庐陵知县。十一年,累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南赣。镇压大帽山、浰头、横水等处山寨凡八十四处民变,设崇义、和平两县。十四年,平宁王朱宸濠之乱。世宗时封新建伯。嘉靖六年总督两广兼巡抚,镇压断藤峡瑶民八寨。先后用兵,皆成功迅速。以病乞归,行至南安而卒。其学以致良知为主,谓格物致知,当自求诸心,不当求诸物。弟子极众,世称姚江学派。以曾筑室阳明洞中,学者称阳明先生。文章博大昌达,初刻意为词章,后不复措意工拙,而行墨间自有俊爽之气。有《王文成公全书》。
原文

某顿首启:昨承教及《大学》,发舟匆匆,未能奉答。晓来江行稍暇,复取手教而读之。恐至赣后人事复纷沓,先具其略以请。 来教云:“见道固难,而体道尤难。道诚未易明,而学诚不可不讲。恐未可安于听见而遂以为极则也。”幸甚幸甚!何以得闻斯言乎?其敢自以为极则而安之乎?正思就天下之道以讲明之耳。而数年以来,闻其说而非笑之者有矣,诟訾之者有矣,置之不足较量辨议之者有矣,其肯遂以教我乎?其肯遂以教我,而反复晓喻,恻然惟恐不及救正之乎?然则天下之爱我者,固莫有如执事之心深且至矣,感激当何如哉!夫“德之不修,学之不讲”,孔子以为忧。而世之学者稍能传习训诂,即皆自以为知学,不复有所谓讲学之求,可悲矣!夫道必体而后见,非已见道而后加体道之功也,道必学而后明,非外讲学而复有所谓明道之事也。然世之讲学者有二:有讲之以身心者,有讲之以口耳者。讲之以口耳,揣摸测度,求之影响者也;讲之以身心,行著习察,实有诸己者也。知此,则知孔门之学矣。 来教谓某:“《大学》古本之复,以人之为学但当求之于内,而程、朱‘格物’之说不免求之于外,遂去朱子之分章,而削其所补之传。” 非敢然也。学岂有内外乎?《大学》古本乃孔门相传旧本耳,朱子疑其有所脱误而改正补缉之,在某则谓其本无脱误,悉从其旧而已矣。失在于过信孔子则有之,非故去朱子之分章而削其传也。夫学贵得之心,求之于心而非也,虽其言之出于孔子,不敢以为是也,而况其未及孔子者乎?求之于心而是也,虽其言之出于庸常,不敢以为非也,而况其出于孔子者乎?且旧本之传数千载矣,今读其文词,即明白而可通,论其工夫,又易简而可入。亦何所按据而断其此段之必在于彼,彼段之必在于此,与此之如何而缺,彼之如何而补?而遂改正补缉之,无乃重于背朱而轻于叛孔已乎? 来教谓:“如必以学不资于外求,但当反观内省以为务,则‘正心诚意’四字亦何不尽之有?何必于入门之际,便困以‘格物’一段工夫也?” 诚然诚然!若语其要,则“修身”二字亦足矣,何必又言“正心”?“正心”二字亦足矣,何必又言“诚意”?“诚意”二字亦足矣,何必又言“致知”,又言“格物”?惟其工夫之详密,而要之只是一事,此所以为“精一”之学,此正不可不思者也。夫理无内外,性无内外,故学无内外。讲习讨论,未尝非内也;反观内省,未尝遗外也。夫谓学必资于外求,是以己性为有外也,是“义外”也,用智者也;谓反观内省为求之于内,是以己性为有内也,是有我也,自私者也,是皆不知性之无内外也。故曰:“精义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性之德也,合内外之道也。”此可以知“格物”之学矣。“格物”者,《大学》之实下手处,彻首彻尾,自始学至圣人,只此工夫而已,非但入门之际有此一段也。夫“正心”“诚意”“致知”“格物”,皆所以“修身”,而“格物”者,其所用力,日可见之地。故“格物”者,格其心之物也,格其意之物也,格其知之物也;“正心”者,正其物之心也;“诚意”者,诚其物之意也;“致知”者,致其物之知也。此岂有内外彼此之分哉?理一而已。以其理之凝聚而言则谓之“性”,以其凝聚之主宰而言则谓之“心”,以其主宰之发动而言则谓之“意”,以其发动之明觉而言则谓之“知”,以其明觉之感而言则谓之“物”。故就物而言谓之“格”,就知而言谓之“致”,就意而言谓之“诚”,就心而言谓之“正”。正者,正此也;诚者,诚此也;致者,致此也;格者,格此也。皆所谓穷理以尽性也。天下无性外之理,无性外之物。学之不明,皆由世之儒者认理为外,认物为外,而不知“义外”之说,孟子盖尝辟之,乃至袭陷其内而不觉,岂非亦有似是而难明者欤?不可以不察也! 凡执事所以致疑于“格物”之说者,必谓其是内而非外也;必谓其专事于反观内省之为,而遗弃其讲习讨论之功也;必谓其一意于纲领本原之约,而脱略于支条节目之详也;必谓其沉溺于枯、槁、虚、寂之偏,而不尽于物理、人事之变也。审如是,岂但获罪于圣门,获罪于朱子,是邪说诬民,叛道乱正,人得而诛之也,而况于执事之正直哉?审如是,世之稍明训诂,闻先哲之绪论者,皆知其非也,而况执事之高明哉?凡某之所谓“格物”,其于朱子九条之说,皆包罗统括于其中;但为之有要,作用不同,正所谓毫厘之差耳。然毫厘之差,而千里之缪,实起于此,不可不辨。 孟子辟杨、墨至于“无父、无君”。二子亦当时之贤者,使与孟子并世而生,未必不以之为贤。墨子“兼爱”,行仁而过耳;杨子“为我”,行义而过耳。此其为说,亦岂灭理乱常之甚,而足以眩天下哉?而其流之弊,孟子至比于禽兽、夷狄,所谓以学术杀天下后世也。今世学术之弊,其谓之学仁而过者乎?谓之学义而过者乎?抑谓之学不仁、不义而过者乎?吾不知其于洪水、猛兽何如也。孟子云:“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杨、墨之道塞天下,孟子之时,天下之尊信杨、墨,当不下于今日之崇尚朱说。而孟子独以一人呶呶于其间。噫,可哀矣!韩氏云:“佛、老之害甚于杨、墨。”韩愈之贤不及孟子,孟子不能救之于未坏之先,而韩愈乃欲全之于已坏之后,其亦不量其力,且见其身之危莫之救以死也。呜呼!若某者,其尤不量其力,果见其身之危莫之救以死也矣!夫众方嘻嘻之中,而犹出涕嗟若;举世恬然以趋,而独疾首蹙额以为忧,此其非病狂丧心,殆必诚有大苦者隐于其中,而非天下之至仁,其孰能察之? 其为《朱子晚年定论》,盖亦不得已而然。中间年岁早晚,诚有所未考,虽不必尽出于晚年,固多出于晚年者矣。然大意在委曲调停,以明此学为重。平生于朱子之说,如神明蓍龟,一旦与之背驰,心诚有所未忍,故不得已而为此。“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盖不忍癥牾朱子者,其本心也;不得已而与之癥牾者,道固如是,不直则道不见也。 执事所谓“决与朱子异”者,仆敢自欺其心哉?夫道,天下之公道也;学,天下之公学也。非朱子可得而私也,非孔子可得而私也。天下之公也,公言之而己矣。故言之而是,虽异于己,乃益于己也;言之而非,虽同于己,适损于己也。益于己者,己必喜之;损于己者,己必恶之。然则某今日之论,虽或于朱子异,未必非其所喜也。“君子之过,如日月之食,其更也,人皆仰之”,而“小人之过也必文”。某虽不肖,固不敢以小人之心事朱子也。 执事所以教,反复数百言,皆以未悉鄙人“格物”之说。若鄙说一明,则此数百言皆可以不待辨说而释然无滞,故今不敢缕缕,以滋琐屑之渎。然鄙说非面陈口析,断亦未能了了于纸笔间也。嗟乎!执事所以开导启迪于我者,可谓恳到详切矣。人之爱我,宁有如执事者乎!仆虽甚愚下,宁不知所感刻佩服?然而不敢遽舍其中心之诚然而姑以听受云者,正不敢有负于深爱,亦思有以报之耳。秋尽东还,必求一面,以卒所请,千万终教。

翻译
鄙人顿首谨启:昨日承蒙教诲《大学》,因匆匆搭船,未能一一奉答。清早,在船上稍有空闲,我又再次拜读了您的信。唯恐到江西后杂事纷陈,扰攘不断,先在这里简略回复,请您指教。 您信中说:“见道固然很难,若体认道则更难。道的确不易明白,但是学问也的确不能不讲。恐怕不能把自己的观点当做最高标准吧?”不胜荣幸!我从哪里能得到这样的教诲呢?我怎敢自以为达到最高标准而心安理得呢?我正想着寻访天下有识之士以便讨论圣道。数年来,对于我的学说,天下之人,有的讥讽,有的辱骂,有的不屑一顾,这些人愿意教导我吗?若他们肯为了教诲我而反复晓谕,只怕不能纠正我的纰漏吧。而普天之下爱护我的人,没有像您这般深切备至的,感激之情非言语可以表达!“德之不修,学之不讲”是孔子最为忧虑的。而后世的学者稍微能诵经训诂,就自以为是有学问了,于是就不再有探究学问的迫切愿望了,这实在是很可悲呀!圣道必须身体力行才能明白领会,不是先弄明白了而后再去身体力行,圣道必须学习后才能明白,并非在讲求学问之外还有其他的认识圣道的途径。世上的研学者有两种:一种是讲究身心体认的,一种是讲究口说耳听的。用口耳的人,通过揣摩推断,力求扩大自己的影响;用身心的,力行自省,所言所行,的确是自己具备的东西。知道这些,就知晓了孔子的学说。 在信中,您认为我之所以恢复《大学》的旧本,是因为我认为人做学问只需要求诸于心,而程朱的格物学说却免不了向心外探求,于是不采信朱熹的分章法,并删掉了他增补的传。 我并不敢这样。学习哪还分什么内外呀?《大学》旧本乃是孔门传下来的,朱熹怀疑它有遗漏和错误的地方,而加以改正补充,而我认为旧本中并未有遗漏和错误之处,所以就完全采信古本罢了。我的过失可能在于过分相信孔子,绝不是刻意要否定朱熹的分章法,并删掉他增补的传。做学问最重要的是用心来体悟,如果心里认为不对,即使是孔子所说的话,我也不敢说它是正确的,何况那些比不上孔子的人?如果心里认为正确,即使是普通人说的话,也不敢认为是不对的,更何况是孔子呢?《大学》旧本已经流传了几千年,现在阅读,书中词语句子还明白通顺,论述的学问功夫,又简明易懂而容易下手。有什么依据断定这一段一定在这里,那一段一定在那里,这里缺了什么,那里又有什么错误,于是加以改正增补辑录?这难道不是更看重是否违背了朱熹而不看重是否违背了孔子吗? 信中指出:“如果必须强调做学问不靠到心外探求,只是要在心中反省体察,那么‘正心诚意’这四个字还有什么没有说尽的呢?又何必非得在学问的着手处用格物的功夫让人困惑呢?” 正是,正是!若讲学问的主宰,“修身”二字已经足够,何必又要讲“正心”呢?“正心”这两个字就足够了,何必又要讲“诚意”呢?“诚意”两个字也就尽够了,何必还要讲“致知”“格物”呢?只是要使做学问的功夫详细而周密,而概括起来只是一件事,如此才是“精一”的学问,这里正是不得不深思的。天理没有内外之分,本性没有内外之别,所以学问也没有内外之别。讲习讨论,未尝不是内;反观内省,未尝就遗弃了外。如果说学习必须到心外上求,这就是把本性分成了内外两部分了,这就是“义外”“用智”;如果说反观内省必须要从内心来求得,就是把本性分成了内外两部分了,就是“有我”“自私”,这两种观点都是不知道人性没有内外之分。所以,孔子说:“精义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中庸》讲:“性之德也,合内外之道也。”由此便可以明白“格物”的学说了。“格物”是《大学》实际下手的地方,从头至尾,自儿童启蒙以至成为圣人,只有这一个功夫,并非仅仅在刚开始学的时候有“格物”的功夫。“正心”“诚意”“致知”“格物”都是为了“修身”,而格物,使人所用的功夫每天有能看见之处。所以,“格物”就是清除自己内心的物欲,清除自己思想中的物欲,清除自己认识上的物欲;“正心”就是纠正物欲之心;“诚意”就是使物欲之心精诚;“致知”就是致其物欲的良知。这哪有内外彼此之分呢?理只有一个。从理的凝聚上来说就是性,从凝聚的主宰处来说就是心,从主宰的发动上来说就是意,从发动的明觉上来说就是知,从明觉的感应上来说就是物。所以,理就物而言就是格,就知而言说就是致,就意而言就是诚,就心而言就是正。正就是正心;诚就是诚意;致就是致知;格就是格物。都是为了穷理而尽性。天下没有本性之外的理,没有本性之外的物。圣学不昌明,都是因为后世儒生认为理属于内,物属于外,而不知道孟子曾经批评过“义外”的学说,以至于沿袭并陷入错误而不自知,这难道不是也有似是而非而难以明白之处吗?不可不仔细体察! 您之所以质疑我的格物学说,无非是认为我肯定内求而否定外求;认为我一定专门致力于反观内省,而放弃了外在讲习讨论的功夫;认为我一定一心在纲领本原的框架上,而忽视了详细的条目;认为我一定沉溺于枯槁虚寂的偏执中,而不能穷尽事理人情的变化。如果真是这样,岂是只得罪了圣门和朱熹?这简直是用邪说欺骗百姓,离经叛道,人人都可以杀了我,更何况您这样的正直之士呢?如果真是这样,世上稍稍明白训诂,闻听过先贤往哲绪论的人,都知道它是谬论,更何况您这样的高明之士呢?我所说的“格物”包含了朱熹的九条;但我的格物学说自有重要的地方,作用也和朱熹先生的九条不同,实在只是差之毫厘。然而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所以我不得不辨明。 孟子批评杨朱、墨翟,说他们是“无父无君”。其实这两位先生也是当时的贤明之士,假如他们和孟子同处于一个时代,那么孟子也未必就不认可他们的贤德。墨子的“兼爱”思想,是行仁行过头了;杨朱的“为我”思想,是行义行过头了。他们的学说,并不是要灭天理、乱纲常而眩惑天下,但是,其所产生的弊端,孟子用禽兽、夷狄来比喻,说他们用学术杀害了天下后世的人。当今学术的弊端,能说是学仁过头了吗?或者说是学义过头了?还是学不仁不义过头了?我不知道它们和洪水猛兽有何分别!孟子说:“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因为杨墨的学说充塞天下,孟子所处的时代,天下的人对杨朱、墨子学说的崇信,应当不亚于当下人们对朱熹学说的崇拜。而只有孟子独自一人与他们争辩。哎,可悲呀!韩愈说:“佛、老之害,甚于杨、墨。”韩愈的贤明远不如孟子,孟子没能做到救之于未坏之先,而韩愈却想恢复世道人性于败坏之后,他这是自不量力,后来我们果然看到他陷于政治的危险境地也没有人救他。唉!像我这样的人,更是自不量力,发现自己面临危境,却没有人能救我于死地!大家正在高兴地嬉笑,我却暗自啜泣;世人都怡然自得地同流合污,我却独自忧心忡忡疾首蹙额,这如果不是我丧心病狂,就一定是有大苦隐于心中,如果不是天下最仁爱的人,那么,谁又能明察呢? 我写《朱子晚年定论》一书,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其中,书上年代的早晚,的确有些未经考证,虽不一定都是出自晚年,但大部分是写于晚年的。我的本意是就世间朱陆纷争进行调和,以昌明圣学于天下为重。我一生始终把朱熹先生的学说奉做神明,一旦要与它相背离,内心都很煎熬,所以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我本不忍和朱熹的学说相抵触;而又不得不这样做,是因为圣道本来就是这样的,不作直说,道就不能显现啊! 您说我“决与朱子异”,我怎敢欺骗自己的心呢?道是天下人公有的道;学是天下共同的学。不是朱熹一人可得而私有的,也不是孔子一人可得而私有的。对天下公有的东西,应该秉公而论。所以只要说得对,即便与自己的不同,也对自己有益;说得不对,即便与自己的相同,也对自己有损害。对自己有益的,自己一定会喜欢;对自己有害的,自己一定厌恶。那么,我今天所讲的即使与朱熹不同,但也未必不是他喜欢的。子贡说:“君子之过,如日月之食,其更也,人皆仰之。”然而子夏又说:“小人之过也必文。”我虽然不贤,但也不敢以小人之心去对待朱熹先生。 您的谆谆教诲,反反复复数百言,都是因为没有弄清我的格物的学说。如果明白了我的学说,那么,您所讲的都可以不用辩论也能毫无疑问,所以,我今天不敢再详细陈述,以避琐碎之嫌。可是我除非面对面和您解说清楚,断不能仅凭信上所写的这几句话就完全能说明白。唉!您开导启迪我的话,真的是非常之恳切详尽了。关爱我的人,没有超过您的!我虽然很愚钝,怎么能不感激佩服您呢?然而我不敢舍去心中的真诚而轻易接受您的看法,正是因为不敢辜负您的厚爱,也是想对您有所回报呀。秋后返家时,我一定登门拜访,当面向您请教,到时还请千万不要吝惜赐教。
释义/赏析
《论语·述而》第三章:“子曰:‘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 《易经·系辞下》第五章:“精义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过此以往,未之或知也;穷神知化,德之盛也。” 《中庸》第二十五章:“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内之道也。故时措之宜也。” 辟之,孟子辟“义外”之说见《孟子·告子上》第四章。 朱子“九条”,出自朱熹《大学九条》:“又有问进之术何先者。程子曰:‘莫先于正心诚意。然欲诚意、必先致知。而欲致知、又在格物。致、尽也。格、至也。凡有一物必有一理。穷而至之、所谓格物者也。然而格物亦非一端。如或读书讲明道义、或论古今人物而别其是非、或应接事物而处其当否、皆穷理也。’曰:‘格物者、必物物而格之耶。将止格一物而万理皆通耶。’曰:‘一物格而万理通、虽颜子亦未至此。唯今日而格一物焉、明日又格一物焉、积习既多、然后脱然有贯通处耳。’又曰:‘自一身之中以至万物之理、理会得多、自当豁然有?觉处。’又曰:‘穷理者、非谓必尽穷天下之理。又非谓止穷得一理便到。但积累多后、自当脱然有悟处。’又曰:‘格物、非欲尽穷天下之物。但于一事上穷尽、其他可以类推。至于言孝、则当求其所以为孝者如何。若一事上穷不得、且别穷一事。或先其易者、或先其难者、各随人浅深。譬如千蹊万径皆可以适国。但得一道而入、则可以推类而通其余矣。盖万物各具一理、而万理同出一原。此所以可推而无不通也。’又曰:‘物必有理、皆所当穷。若天地之所以!深、鬼神之所以幽显、是也。若曰天吾知其!而已矣、地吾知其深而已矣、鬼神吾知其幽且显而已矣、则是已然之词、又何理之可穷哉。’又曰:‘如欲为孝、则当知所以为孝之道。如何而为奉养之宜、如何而为温?之节。莫不穷究、然后能之。非独守夫孝之一字而可得也。或问、观物察己者、岂因见物而反求诸己乎。’曰:‘不必然也。物我一理、才明彼即晓此。此合内外之道也。语其大天地之所以!厚、语其小至一物之所以然、皆学者所宜致思也。’曰:‘然则先求之四端可乎。’曰:‘求之情性、固切于身。然一草一木亦皆有理、不可不察。’又曰:‘致知之要、当知至善之所在。如父止于慈、子止于孝之类。若不务此而徒欲?然以观万物之理、则吾恐其如大军之游骑、出太远而无所归也。’又曰:‘格物莫若察之于身。其得之尤切。’此九条者、皆言格物致知所当用力之地,与其次第工程也。” 陆九渊《与曾宅之书》:“惟其生于后世,学绝道丧,异端邪说充塞弥满,遂使有志之士,罹此患害,乃与世间凡庸恣情纵欲之人,均其?溺此,岂非以学术杀天下哉。” 《孟子·滕文公下》第九章:“孟子曰:‘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 《易经·爻辞·离卦》:“六五,出涕沱若,戚嗟若,吉。” 《孟子·滕文公上》第五章:“孟子曰:‘吾今则可以见矣。不直,则道不见;我且直之。’” 《论语·子张》第二十九章:“子贡曰:‘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
繁体原文
某頓首啓:昨承教及《大學》,發舟匆匆,未能奉答。曉來江行稍暇,復取手教而讀之。恐至贛後人事復紛沓,先具其略以請。 來教雲:“見道固難,而體道尤難。道誠未易明,而學誠不可不講。恐未可安於聽見而遂以爲極則也。”幸甚幸甚!何以得聞斯言乎?其敢自以爲極則而安之乎?正思就天下之道以講明之耳。而數年以來,聞其說而非笑之者有矣,詬訾之者有矣,置之不足較量辨議之者有矣,其肯遂以教我乎?其肯遂以教我,而反覆曉喻,惻然惟恐不及救正之乎?然則天下之愛我者,固莫有如執事之心深且至矣,感激當何如哉!夫“德之不修,學之不講”,孔子以爲憂。而世之學者稍能傳習訓詁,即皆自以爲知學,不復有所謂講學之求,可悲矣!夫道必體而後見,非已見道而後加體道之功也,道必學而後明,非外講學而復有所謂明道之事也。然世之講學者有二:有講之以身心者,有講之以口耳者。講之以口耳,揣摸測度,求之影響者也;講之以身心,行著習察,實有諸己者也。知此,則知孔門之學矣。 來教謂某:“《大學》古本之復,以人之爲學但當求之於內,而程、朱‘格物’之說不免求之於外,遂去朱子之分章,而削其所補之傳。” 非敢然也。學豈有內外乎?《大學》古本乃孔門相傳舊本耳,朱子疑其有所脫誤而改正補緝之,在某則謂其本無脫誤,悉從其舊而已矣。失在於過信孔子則有之,非故去朱子之分章而削其傳也。夫學貴得之心,求之於心而非也,雖其言之出於孔子,不敢以爲是也,而況其未及孔子者乎?求之於心而是也,雖其言之出於庸常,不敢以爲非也,而況其出於孔子者乎?且舊本之傳數千載矣,今讀其文詞,即明白而可通,論其工夫,又易簡而可入。亦何所按據而斷其此段之必在於彼,彼段之必在於此,與此之如何而缺,彼之如何而補?而遂改正補緝之,無乃重於背朱而輕於叛孔已乎? 來教謂:“如必以學不資於外求,但當反觀內省以爲務,則‘正心誠意’四字亦何不盡之有?何必於入門之際,便困以‘格物’一段工夫也?” 誠然誠然!若語其要,則“修身”二字亦足矣,何必又言“正心”?“正心”二字亦足矣,何必又言“誠意”?“誠意”二字亦足矣,何必又言“致知”,又言“格物”?惟其工夫之詳密,而要之只是一事,此所以爲“精一”之學,此正不可不思者也。夫理無內外,性無內外,故學無內外。講習討論,未嘗非內也;反觀內省,未嘗遺外也。夫謂學必資於外求,是以己性爲有外也,是“義外”也,用智者也;謂反觀內省爲求之於內,是以己性爲有內也,是有我也,自私者也,是皆不知性之無內外也。故曰:“精義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性之德也,合內外之道也。”此可以知“格物”之學矣。“格物”者,《大學》之實下手處,徹首徹尾,自始學至聖人,只此工夫而已,非但入門之際有此一段也。夫“正心”“誠意”“致知”“格物”,皆所以“修身”,而“格物”者,其所用力,日可見之地。故“格物”者,格其心之物也,格其意之物也,格其知之物也;“正心”者,正其物之心也;“誠意”者,誠其物之意也;“致知”者,致其物之知也。此豈有內外彼此之分哉?理一而已。以其理之凝聚而言則謂之“性”,以其凝聚之主宰而言則謂之“心”,以其主宰之發動而言則謂之“意”,以其發動之明覺而言則謂之“知”,以其明覺之感而言則謂之“物”。故就物而言謂之“格”,就知而言謂之“致”,就意而言謂之“誠”,就心而言謂之“正”。正者,正此也;誠者,誠此也;致者,致此也;格者,格此也。皆所謂窮理以儘性也。天下無性外之理,無性外之物。學之不明,皆由世之儒者認理爲外,認物爲外,而不知“義外”之說,孟子蓋嘗闢之,乃至襲陷其內而不覺,豈非亦有似是而難明者歟?不可以不察也! 凡執事所以致疑於“格物”之說者,必謂其是內而非外也;必謂其專事於反觀內省之爲,而遺棄其講習討論之功也;必謂其一意於綱領本原之約,而脫略於支條節目之詳也;必謂其沉溺於枯、槁、虛、寂之偏,而不盡於物理、人事之變也。審如是,豈但獲罪於聖門,獲罪於朱子,是邪說誣民,叛道亂正,人得而誅之也,而況於執事之正直哉?審如是,世之稍明訓詁,聞先哲之緒論者,皆知其非也,而況執事之高明哉?凡某之所謂“格物”,其於朱子九條之說,皆包羅統括於其中;但爲之有要,作用不同,正所謂毫釐之差耳。然毫釐之差,而千里之繆,實起於此,不可不辨。 孟子闢楊、墨至於“無父、無君”。二子亦當時之賢者,使與孟子並世而生,未必不以之爲賢。墨子“兼愛”,行仁而過耳;楊子“爲我”,行義而過耳。此其爲說,亦豈滅理亂常之甚,而足以眩天下哉?而其流之弊,孟子至比於禽獸、夷狄,所謂以學術殺天下後世也。今世學術之弊,其謂之學仁而過者乎?謂之學義而過者乎?抑謂之學不仁、不義而過者乎?吾不知其於洪水、猛獸何如也。孟子云:“予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楊、墨之道塞天下,孟子之時,天下之尊信楊、墨,當不下於今日之崇尚朱說。而孟子獨以一人呶呶於其間。噫,可哀矣!韓氏雲:“佛、老之害甚於楊、墨。”韓愈之賢不及孟子,孟子不能救之於未壞之先,而韓愈乃欲全之於已壞之後,其亦不量其力,且見其身之危莫之救以死也。嗚呼!若某者,其尤不量其力,果見其身之危莫之救以死也矣!夫衆方嘻嘻之中,而猶出涕嗟若;舉世恬然以趨,而獨疾首蹙額以爲憂,此其非病狂喪心,殆必誠有大苦者隱於其中,而非天下之至仁,其孰能察之? 其爲《朱子晚年定論》,蓋亦不得已而然。中間年歲早晚,誠有所未考,雖不必盡出於晚年,固多出於晚年者矣。然大意在委曲調停,以明此學爲重。平生於朱子之說,如神明蓍龜,一旦與之背馳,心誠有所未忍,故不得已而爲此。“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蓋不忍癥牾朱子者,其本心也;不得已而與之癥牾者,道固如是,不直則道不見也。 執事所謂“決與朱子異”者,僕敢自欺其心哉?夫道,天下之公道也;學,天下之公學也。非朱子可得而私也,非孔子可得而私也。天下之公也,公言之而己矣。故言之而是,雖異於己,乃益於己也;言之而非,雖同於己,適損於己也。益於己者,己必喜之;損於己者,己必惡之。然則某今日之論,雖或於朱子異,未必非其所喜也。“君子之過,如日月之食,其更也,人皆仰之”,而“小人之過也必文”。某雖不肖,固不敢以小人之心事朱子也。 執事所以教,反覆數百言,皆以未悉鄙人“格物”之說。若鄙說一明,則此數百言皆可以不待辨說而釋然無滯,故今不敢縷縷,以滋瑣屑之瀆。然鄙說非面陳口析,斷亦未能了了於紙筆間也。嗟乎!執事所以開導啓迪於我者,可謂懇到詳切矣。人之愛我,寧有如執事者乎!僕雖甚愚下,寧不知所感刻佩服?然而不敢遽舍其中心之誠然而姑以聽受雲者,正不敢有負於深愛,亦思有以報之耳。秋盡東還,必求一面,以卒所請,千萬終教。
翻译
鄙人頓首謹啓:昨日承蒙教誨《大學》,因匆匆搭船,未能一一奉答。清早,在船上稍有空閒,我又再次拜讀了您的信。唯恐到江西后雜事紛陳,擾攘不斷,先在這裏簡略回覆,請您指教。 您信中說:“見道固然很難,若體認道則更難。道的確不易明白,但是學問也的確不能不講。恐怕不能把自己的觀點當做最高標準吧?”不勝榮幸!我從哪裏能得到這樣的教誨呢?我怎敢自以爲達到最高標準而心安理得呢?我正想着尋訪天下有識之士以便討論聖道。數年來,對於我的學說,天下之人,有的譏諷,有的辱罵,有的不屑一顧,這些人願意教導我嗎?若他們肯爲了教誨我而反覆曉諭,只怕不能糾正我的紕漏吧。而普天之下愛護我的人,沒有像您這般深切備至的,感激之情非言語可以表達!“德之不修,學之不講”是孔子最爲憂慮的。而後世的學者稍微能誦經訓詁,就自以爲是有學問了,於是就不再有探究學問的迫切願望了,這實在是很可悲呀!聖道必須身體力行才能明白領會,不是先弄明白了而後再去身體力行,聖道必須學習後才能明白,並非在講求學問之外還有其他的認識聖道的途徑。世上的研學者有兩種:一種是講究身心體認的,一種是講究口說耳聽的。用口耳的人,通過揣摩推斷,力求擴大自己的影響;用身心的,力行自省,所言所行,的確是自己具備的東西。知道這些,就知曉了孔子的學說。 在信中,您認爲我之所以恢復《大學》的舊本,是因爲我認爲人做學問只需要求諸於心,而程朱的格物學說卻免不了向心外探求,於是不採信朱熹的分章法,並刪掉了他增補的傳。 我並不敢這樣。學習哪還分什麼內外呀?《大學》舊本乃是孔門傳下來的,朱熹懷疑它有遺漏和錯誤的地方,而加以改正補充,而我認爲舊本中並未有遺漏和錯誤之處,所以就完全採信古本罷了。我的過失可能在於過分相信孔子,絕不是刻意要否定朱熹的分章法,並刪掉他增補的傳。做學問最重要的是用心來體悟,如果心裏認爲不對,即使是孔子所說的話,我也不敢說它是正確的,何況那些比不上孔子的人?如果心裏認爲正確,即使是普通人說的話,也不敢認爲是不對的,更何況是孔子呢?《大學》舊本已經流傳了幾千年,現在閱讀,書中詞語句子還明白通順,論述的學問功夫,又簡明易懂而容易下手。有什麼依據斷定這一段一定在這裏,那一段一定在那裏,這裏缺了什麼,那裏又有什麼錯誤,於是加以改正增補輯錄?這難道不是更看重是否違背了朱熹而不看重是否違背了孔子嗎? 信中指出:“如果必須強調做學問不靠到心外探求,只是要在心中反省體察,那麼‘正心誠意’這四個字還有什麼沒有說盡的呢?又何必非得在學問的着手處用格物的功夫讓人困惑呢?” 正是,正是!若講學問的主宰,“修身”二字已經足夠,何必又要講“正心”呢?“正心”這兩個字就足夠了,何必又要講“誠意”呢?“誠意”兩個字也就儘夠了,何必還要講“致知”“格物”呢?只是要使做學問的功夫詳細而周密,而概括起來只是一件事,如此纔是“精一”的學問,這裏正是不得不深思的。天理沒有內外之分,本性沒有內外之別,所以學問也沒有內外之別。講習討論,未嘗不是內;反觀內省,未嘗就遺棄了外。如果說學習必須到心外上求,這就是把本性分成了內外兩部分了,這就是“義外”“用智”;如果說反觀內省必須要從內心來求得,就是把本性分成了內外兩部分了,就是“有我”“自私”,這兩種觀點都是不知道人性沒有內外之分。所以,孔子說:“精義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中庸》講:“性之德也,合內外之道也。”由此便可以明白“格物”的學說了。“格物”是《大學》實際下手的地方,從頭至尾,自兒童啓蒙以至成爲聖人,只有這一個功夫,並非僅僅在剛開始學的時候有“格物”的功夫。“正心”“誠意”“致知”“格物”都是爲了“修身”,而格物,使人所用的功夫每天有能看見之處。所以,“格物”就是清除自己內心的物慾,清除自己思想中的物慾,清除自己認識上的物慾;“正心”就是糾正物慾之心;“誠意”就是使物慾之心精誠;“致知”就是致其物慾的良知。這哪有內外彼此之分呢?理只有一個。從理的凝聚上來說就是性,從凝聚的主宰處來說就是心,從主宰的發動上來說就是意,從發動的明覺上來說就是知,從明覺的感應上來說就是物。所以,理就物而言就是格,就知而言說就是致,就意而言就是誠,就心而言就是正。正就是正心;誠就是誠意;致就是致知;格就是格物。都是爲了窮理而儘性。天下沒有本性之外的理,沒有本性之外的物。聖學不昌明,都是因爲後世儒生認爲理屬於內,物屬於外,而不知道孟子曾經批評過“義外”的學說,以至於沿襲並陷入錯誤而不自知,這難道不是也有似是而非而難以明白之處嗎?不可不仔細體察! 您之所以質疑我的格物學說,無非是認爲我肯定內求而否定外求;認爲我一定專門致力於反觀內省,而放棄了外在講習討論的功夫;認爲我一定一心在綱領本原的框架上,而忽視了詳細的條目;認爲我一定沉溺於枯槁虛寂的偏執中,而不能窮盡事理人情的變化。如果真是這樣,豈是隻得罪了聖門和朱熹?這簡直是用邪說欺騙百姓,離經叛道,人人都可以殺了我,更何況您這樣的正直之士呢?如果真是這樣,世上稍稍明白訓詁,聞聽過先賢往哲緒論的人,都知道它是謬論,更何況您這樣的高明之士呢?我所說的“格物”包含了朱熹的九條;但我的格物學說自有重要的地方,作用也和朱熹先生的九條不同,實在只是差之毫釐。然而差之毫釐,謬以千里,所以我不得不辨明。 孟子批評楊朱、墨翟,說他們是“無父無君”。其實這兩位先生也是當時的賢明之士,假如他們和孟子同處於一個時代,那麼孟子也未必就不認可他們的賢德。墨子的“兼愛”思想,是行仁行過頭了;楊朱的“爲我”思想,是行義行過頭了。他們的學說,並不是要滅天理、亂綱常而眩惑天下,但是,其所產生的弊端,孟子用禽獸、夷狄來比喻,說他們用學術殺害了天下後世的人。當今學術的弊端,能說是學仁過頭了嗎?或者說是學義過頭了?還是學不仁不義過頭了?我不知道它們和洪水猛獸有何分別!孟子說:“予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因爲楊墨的學說充塞天下,孟子所處的時代,天下的人對楊朱、墨子學說的崇信,應當不亞於當下人們對朱熹學說的崇拜。而只有孟子獨自一人與他們爭辯。哎,可悲呀!韓愈說:“佛、老之害,甚於楊、墨。”韓愈的賢明遠不如孟子,孟子沒能做到救之於未壞之先,而韓愈卻想恢復世道人性於敗壞之後,他這是自不量力,後來我們果然看到他陷於政治的危險境地也沒有人救他。唉!像我這樣的人,更是自不量力,發現自己面臨危境,卻沒有人能救我於死地!大家正在高興地嬉笑,我卻暗自啜泣;世人都怡然自得地同流合污,我卻獨自憂心忡忡疾首蹙額,這如果不是我喪心病狂,就一定是有大苦隱於心中,如果不是天下最仁愛的人,那麼,誰又能明察呢? 我寫《朱子晚年定論》一書,也是迫不得已而爲之。其中,書上年代的早晚,的確有些未經考證,雖不一定都是出自晚年,但大部分是寫於晚年的。我的本意是就世間朱陸紛爭進行調和,以昌明聖學於天下爲重。我一生始終把朱熹先生的學說奉做神明,一旦要與它相背離,內心都很煎熬,所以只是不得已而爲之。“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我本不忍和朱熹的學說相抵觸;而又不得不這樣做,是因爲聖道本來就是這樣的,不作直說,道就不能顯現啊! 您說我“決與朱子異”,我怎敢欺騙自己的心呢?道是天下人公有的道;學是天下共同的學。不是朱熹一人可得而私有的,也不是孔子一人可得而私有的。對天下公有的東西,應該秉公而論。所以只要說得對,即便與自己的不同,也對自己有益;說得不對,即便與自己的相同,也對自己有損害。對自己有益的,自己一定會喜歡;對自己有害的,自己一定厭惡。那麼,我今天所講的即使與朱熹不同,但也未必不是他喜歡的。子貢說:“君子之過,如日月之食,其更也,人皆仰之。”然而子夏又說:“小人之過也必文。”我雖然不賢,但也不敢以小人之心去對待朱熹先生。 您的諄諄教誨,反反覆覆數百言,都是因爲沒有弄清我的格物的學說。如果明白了我的學說,那麼,您所講的都可以不用辯論也能毫無疑問,所以,我今天不敢再詳細陳述,以避瑣碎之嫌。可是我除非面對面和您解說清楚,斷不能僅憑信上所寫的這幾句話就完全能說明白。唉!您開導啓迪我的話,真的是非常之懇切詳盡了。關愛我的人,沒有超過您的!我雖然很愚鈍,怎麼能不感激佩服您呢?然而我不敢捨去心中的真誠而輕易接受您的看法,正是因爲不敢辜負您的厚愛,也是想對您有所回報呀。秋後返家時,我一定登門拜訪,當面向您請教,到時還請千萬不要吝惜賜教。
释义/赏析
《論語·述而》第三章:“子曰:‘德之不修,學之不講,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憂也。’” 《易經·繫辭下》第五章:“精義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過此以往,未之或知也;窮神知化,德之盛也。” 《中庸》第二十五章:“誠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內之道也。故時措之宜也。” 闢之,孟子闢“義外”之說見《孟子·告子上》第四章。 朱子“九條”,出自朱熹《大學九條》:“又有問進之術何先者。程子曰:‘莫先於正心誠意。然欲誠意、必先致知。而欲致知、又在格物。致、盡也。格、至也。凡有一物必有一理。窮而至之、所謂格物者也。然而格物亦非一端。如或讀書講明道義、或論古今人物而別其是非、或應接事物而處其當否、皆窮理也。’曰:‘格物者、必物物而格之耶。將止格一物而萬理皆通耶。’曰:‘一物格而萬理通、雖顏子亦未至此。唯今日而格一物焉、明日又格一物焉、積習既多、然後脫然有貫通處耳。’又曰:‘自一身之中以至萬物之理、理會得多、自當豁然有?覺處。’又曰:‘窮理者、非謂必盡窮天下之理。又非謂止窮得一理便到。但積累多後、自當脫然有悟處。’又曰:‘格物、非欲盡窮天下之物。但於一事上窮盡、其他可以類推。至於言孝、則當求其所以爲孝者如何。若一事上窮不得、且別窮一事。或先其易者、或先其難者、各隨人淺深。譬如千蹊萬徑皆可以適國。但得一道而入、則可以推類而通其餘矣。蓋萬物各具一理、而萬理同出一原。此所以可推而無不通也。’又曰:‘物必有理、皆所當窮。若天地之所以!深、鬼神之所以幽顯、是也。若曰天吾知其!而已矣、地吾知其深而已矣、鬼神吾知其幽且顯而已矣、則是已然之詞、又何理之可窮哉。’又曰:‘如欲爲孝、則當知所以爲孝之道。如何而爲奉養之宜、如何而爲溫?之節。莫不窮究、然後能之。非獨守夫孝之一字而可得也。或問、觀物察己者、豈因見物而反求諸己乎。’曰:‘不必然也。物我一理、才明彼即曉此。此合內外之道也。語其大天地之所以!厚、語其小至一物之所以然、皆學者所宜致思也。’曰:‘然則先求之四端可乎。’曰:‘求之情性、固切於身。然一草一木亦皆有理、不可不察。’又曰:‘致知之要、當知至善之所在。如父止於慈、子止於孝之類。若不務此而徒欲?然以觀萬物之理、則吾恐其如大軍之遊騎、出太遠而無所歸也。’又曰:‘格物莫若察之於身。其得之尤切。’此九條者、皆言格物致知所當用力之地,與其次第工程也。” 陸九淵《與曾宅之書》:“惟其生於後世,學絕道喪,異端邪說充塞彌滿,遂使有志之士,罹此患害,乃與世間凡庸恣情縱欲之人,均其?溺此,豈非以學術殺天下哉。” 《孟子·滕文公下》第九章:“孟子曰:‘予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 《易經·爻辭·離卦》:“六五,出涕沱若,戚嗟若,吉。” 《孟子·滕文公上》第五章:“孟子曰:‘吾今則可以見矣。不直,則道不見;我且直之。’” 《論語·子張》第二十九章:“子貢曰:‘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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