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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志 · 蜀书 · 黄李吕马王张传

国学诗词雏鹰计划:阅读此篇名篇《三国志 · 蜀书 · 黄李吕马王张传》 来自:《三国志》

陈寿

陈寿,字承祚。巴西郡安汉县(今四川南充)人。三国时蜀汉及西晋时著名史学家。陈寿少时好学,师事同郡学者谯周,在蜀汉时曾任卫将军主簿、东观秘书郎、观阁令史、散骑黄门侍郎等职。当时,宦官黄皓专权,大臣都曲意附从。陈寿因为不肯屈从黄皓,所以屡遭遣黜。蜀降晋后,历任著作郎、长广太守、治书待御史、太子中庶子等职。晚年多次被贬,屡次受人非议。元康七年(297年)病逝,享年六十五岁。太康元年(280年),晋灭吴结束了分裂局面后,陈寿历经10年艰辛完成了纪传体史学巨著《三国志》,全书共65卷,36.7万字,完整地记叙了自汉末至晋初近百年间中国由分裂走向统一的历史全貌,与《史记》、《汉书》、《后汉书》并称“前四史”。
原文

黄权,字公衡,巴西阆中人也。少为郡吏,州牧刘璋召为主簿。时别驾张松建议,宜迎先主,使伐张鲁。权谏曰:“左将军有骁名,今请到,欲以部曲遇之,则不满其心,欲以宾客礼待,则一国不容二君。若容有泰山之安,则主有累卵之危。可但闭境,以待河清。”璋不听,竟遣使迎先生,出权为广汉长,及先主袭取益州,将帅分下郡县。郡县风景附,权闭城坚守,须刘璋稽服,乃诣降先主。先主假权偏将军。及曹公破张鲁,鲁走入巴中,权进曰:“若失汉中,则三巴不振,此为割蜀之股臂也。”于是先主以权为护军,率诸将迎鲁,鲁已还南郑,北降曹公。然卒破杜濩、朴胡,杀夏候渊,据汉中,皆权本谋也。 先主为汉中王,犹领益州牧,以权为治中从事,及称尊号,将东伐吴,权谏曰:“吴人悍战,又水军顺流,进易退难,臣请为先驱以当寇,陛下宜为后镇。”先主不从,以权为镇北将军,督江北军以防魏师。先主自在江南。及吴将军陆议乘流断围,南军败绩,先主引退。而道隔绝,权不得还,故率将所领降于魏。有司执法,白收权妻子。先主曰:“孤负黄权,权不负孤也。”待之如初。魏文帝谓权曰:“君舍逆效顺,欲追从陈、韩邪?”权对曰:“臣过受刘主殊遇,降吴不可。还蜀无路,是以归命。且败军之将,免死为幸,何古人之可慕也!”文帝善之,拜为镇南将军,封育阳候,加侍中,使之陪乘。蜀降人或云诛权妻子,权知其虚言,未便发丧,后得审问,果如所言。及先主薨问至,魏群臣咸贺而权独否。文帝察权有局量,欲试惊之,遣左右诏权,末至之间,累催相属,马使奔驰,交错于道,官属侍从莫碎魄,而权举止颜色自若。 后领益州刺史,徙占河南。大将军司马宣王深器之,问权曰:“蜀中有卿辈几人?” 权笑而答曰:“不图明公见顾之重也!”宣王与诸葛亮书曰:“黄公衡,快士也,每坐起叹述足下,不去口实。”景初三年,蜀延熙二年,权迁车骑将军、仪同三司。明年卒,谥曰景候。子邕嗣、邕无子,绝。权留蜀子祟,为尚书郎,随卫将军诸葛瞻拒邓艾。到涪县,瞻盘桓未近,祟屡劝瞻宜速行据险,无令敌得入平地。瞻犹与未纳,祟至于流涕。 会艾长驱而前,瞻却战绵竹,祟帅厉军士,期于必死,临阵见杀。 李恢字德昂,建宁俞元人也,仕郡督邮,姑夫囊习为建伶令,有违犯之事,恢坐习免官。太守董和以习方土大姓,寝而不许。后贡恢于州,涉道末至,闻先主自葭萌还攻刘璋。恢知璋之必败,先主必成也,乃托名郡使,北诣先主,遇于绵竹。先主嘉之,从至洛城,遣恢至汉中交好马超,超遂从命。成都既定,先主领益州牧,以恢为功曹书佐、主簿。后为亡虏所诬,引恢谋反,有司执送。先主明其不然,更迁恢为别驾从事。章武元年,庲降都督邓方卒,先主问恢:“谁可代者?”恢对曰:“人之才能,各有长短,故孔子曰‘其使人也器之’。且夫明主在上,则臣下尽情,是以先零之役,赵充国日‘莫若老臣’。臣窃不自量,惟陛下察之”。先主笑曰:“孤之本意,亦已在卿矣!” 遂以恢为庲降都督,使持节领交州刺史,住平夷县。 先主薨,高定恣睢于越俊,雍闿跋扈于建宁,朱褒反叛于牂牁。丞相亮南征,先由越俊,而恢案道向建宁。诸县大相纠合,围恢军于昆明。时恢众少敌倍,又未得亮声息,绘谓南人曰:“官军粮尽,欲规退还,吾中间久斥乡里,乃今得旋,不能复北,欲还与汝等同计谋,故以诚相告。”南人信之,故围守怠缓。于是恢出击,大破之,追奔逐北,南至盘江,东接牂牁,与亮声势相连。 南土平定,恢军功居多。封汉兴亭侯,加安汉将军。后军还,南夷复叛,杀害守将。 恢身往扑讨,锄尽恶类,徙其豪帅于成都,赋出叟、濮耕牛战马金银犀革,充继军资,于时费用不乏。建兴七年,以交州属吴,解恢刺史。更领建宁太守,以还居本郡。徙居汉中,九年卒。子遗嗣,恢弟子球,羽林右部督,随诸葛瞻拒邓艾,临阵授命,死于绵竹。 吕凯字季平,永昌不韦人也,仕郡五官掾、功曹。时雍闿等闻先主薨于永安,骄黠滋甚。都护李严与闿书六纸,解喻利害,闿但答一纸曰:“盖闻天无二日,土无二王,今天下鼎立,正朔有三,是以远人惶惑,不知所归也。”其桀慢如此。闿又降于吴,吴遥署凯为永昌太守。永昌既在益州郡之西,道路壅塞,与蜀隔绝,而郡太守改易。凯与府丞蜀郡王伉帅厉吏民,闭境拒闿.闿数移檄永昌,称说云云。凯答檄曰:“天降丧乱,奸雄乘衅,天下切齿,万国悲悼,臣妾大小,莫不思竭筋力,肝脑涂地,以除国难。伏惟将军世受汉思,以为当躬聚党众,率先启行,上以报国家,下不负先人,书功竹帛,遗名千载。何期臣仆吴越,背本就末乎?昔舜勤民事,陨于苍梧,书籍嘉之,流声无穷。 崩于江浦,何足可悲!文、武受命,成王乃平。先帝龙兴,海内望风,宰臣聪睿,自天降康。而将军不睹盛衰之纪,成败之符。譬如野火在原,蹈覆河冰,火灭水泮,将何所依附?囊者将军先君雍候,造怨而封,窦融知兴,归志世祖,皆流名后叶,世歌其美。 今诸葛丞相英才挺出,深睹未萌,受遗托孤,翊赞季兴,与众无忌,录功忘瑕。将军若能翻然改图,易迹更步,古人不难追,鄙土何足宰哉!盖闻楚国不恭,齐桓是责,夫差僭号,晋人不长。况臣与非主,谁肯归之邪?窃惟古义,臣无越境之交,是以前后有来无往。重承告示,发愤忘食,故略陈所怀,惟将军察焉。“凯威恩内着,为郡中所信,故能全其节。 及丞相亮南征讨闿,既发在道,而闿已为高定部曲所杀。亮至南,上表曰:“永昌郡吏吕凯、府丞王伉等,执忠绝域,十有余年,雍闿、高定逼其东北,而凯等守义不与交通。臣不意永昌风俗敦直乃尔!”以凯为云南太守,封阳迁亭侯,会为叛夷所害,子祥嗣。而王伉亦封亭侯,为永昌太守。马忠字德信,巴西阆中人也。少养外家,姓狐,名笃,后乃复姓,改名忠。为郡吏,建安末举孝廉,除汉昌长。先主东征,败绩猇亭,巴西太守阎芝发诸县兵五千人以补遣阙,遣忠送往。先主已还永安,见忠与语,谓尚书令刘巴曰:“虽亡黄权,复得狐笃,此为世不乏贤也。”建兴元年,丞相亮开府,以忠为下督。三年,亮入南,拜忠牂牁太守。郡丞朱褒反。叛乱之后,忠抚育恤理,甚有威惠。八年,召为丞相参军,副长史蒋琬署留府事。又领州治中从事。明年,亮出祁山,忠诣亮所,经营戌事。军还,督将军张嶷等讨汶山郡叛羌。十—年,南夷豪帅刘胄反,扰乱诸郡。征庲降都督张冀还,以忠代冀。忠遂斩胄,平南土。加忠监军、奋威将军,封博阳亭侯。初,建宁郡杀太守正昂,缚太守张裔于吴,故都督常驻平夷县。至忠,乃移治味县,处民夷之间。又越嶲郡亦久失土地,忠率将太守张嶷开复旧郡,由此就加安南将军,进封彭乡亭侯。延熙五年还朝,因至汉中,见大司马蒋琬,宣传诏旨,加拜镇面大将军。七年春,大将军费韦北御魏敌,留忠成都,平尚书事。祎还,忠乃归南。十二年卒,子修嗣。忠为人宽济有度量,但恢啁大笑,忿怒不形于色。然处事能断,威思并立,是以蛮夷畏而爱之。及卒,莫不自致丧庭,流涕尽哀,为之立庙祀,迄今犹在。 张表,时名士,清望逾忠。阎宇宿有功干,于事精勤。继踵在忠后,其威风称绩,皆不及忠。 王平字子均,巴西宕渠人也。本养外家何氏。后复姓王。随杜濩、朴胡诣洛阳,假校尉,从曹公征汉中,因降先主,拜牙门将、裨将军。建兴六年,属参军马谡先锋。谡舍水上山,举措烦扰,平连规谏谡,谡不能用,大败于街亭。众尽星散,惟平所领干人鸣鼓自持,魏将张合疑其伏兵,不往逼也。于是平徐徐收合诸营遗迸,率将士而还。丞相亮既诛马谡及将军张休、李盛,夺将军黄袭等兵。平特见崇显,加拜参军,统五部兼当营事,进位讨寇将军,封亭侯。九年,亮围祁山,平别守南围。魏大将军司马宣王攻亮,张合攻平,平坚守不动,合不能克。 十二年,亮卒于武功,军退还,魏延作乱,一战而败,平之功也。迁后典军、安汉将军,副车骑将军吴壹住汉中,又领军汉中太守。十五年,进封安汉侯,代壹督汉中。 延熙元年,大将军蒋琬住沔阳,平更为前护军,署琬府事。六年,琬还住涪,拜平前监军、镇北大将军,统汉中。 七年春,魏大将军曹爽率步骑十余万向汉川,前锋已在骆谷。时汉中守兵不满三万,诸将大惊。或曰:“今力不足以拒敌,听当固守汉、乐二城,遇贼令入,比尔间,涪军足得救关。”平曰:“不然。汉中去涪垂千里。贼若得关,便为祸也。今宜先遣刘护军、杜参军据兴势,平为后拒。若贼分向黄金,平率千人下自临之,比尔间,涪军行至,此计之上也。”惟护军刘敏与平意同,即便施行。涪诸军及费祎自成都相继而至,魏军退还,如平本策。是时,邓芝在东,马忠在南,平在北境,咸着名迹。 平生长戎旅,手不能书,其所识不过十字,而口授作书,皆有意理。使人读《史》、《汉》诸纪传,听之,备知其大义,往往论说不失其指。遵履法度,言不戏谚,从朝至夕,端坐彻日,怀无武将之体。然性狭侵疑,为人自轻,以此为损焉。十一年卒,子训嗣。初,平同郡汉昌句忠勇宽厚,数有战功,功名爵位亚平,官至左将军,封宕渠侯。 张嶷字伯岐,巴郡南充国人也。弱冠为县功曹。先主定蜀之际,山寇攻县,县长捐家逃亡,嶷冒白刃,携负夫人,夫人得免。由是显名,州召为从事。时郡内士人龚禄、姚伷位二千石,当世有声名,皆与嶷友善。建兴五年,丞相亮北住汉中,广汉绵竹山贼张慕等钞盗军资,劫略吏民,嶷以都尉将兵讨之。嶷度其鸟散,难以战禽。乃诈与和亲,克期置酒。酒酣,嶷身率左右,因斩慕等五十余级,渠帅悉珍。寻其余类,旬日清泰。 后得疾病困笃,家素贫匮。广汉太守蜀郡何祗,名为通厚,嶷宿与疏阔,乃自舆诣祗,托以治疾。祗倾托医疗,数年除愈。其党道信义皆此类也。拜为牙门将,属马忠,北讨汶山叛羌,南平四郡蛮夷,辄有筹画战克之功。 十四年,武都氐王苻健请降,遣将军张尉往迎,过期不到,大将军蒋琬深以为念。 嶷平之曰:“苻健求附款至,必无他变。素闻健弟狡黠,又夷狄不能同功,将有乖离,是以稽留耳。”数日,问至,健弟果将四百户就魏,独健来从。初,越巂郡自丞相亮讨高定之后,叟夷数反,杀太守龚禄、焦璜,是后太守不敢之郡,只住安定县,去郡八百余里,其郡徒有名而已。时论欲复旧郡,除嶷为越巂太守,嶷将所领往之郡,诱以恩情,蛮夷皆服,颇来降附。北徼捉马最骁劲,不承节度,嶷乃往讨,生缚其帅魏狼。又解纵告喻,使招怀余类。表拜狼为邑侯,种落三千余户皆安土供职。诸种闻之,多渐降服。 嶷以功赐爵关内侯。 苏祁邑君冬逢、逢弟魄渠等,已降复反。嶷诛逢。逢妻,旄牛王女,嶷以计原之。 而渠逃入西徼。渠刚猛捷悍,为诸种深所畏惮,遣所亲二人诈降嶷,实取消息。嶷觉之,许以重赏,使为反间,二人遂合谋杀渠。渠死,诸种皆安。又斯都耆帅李求承昔手杀龚禄,嶷求募捕得,数其宿恶而诛之。始嶷以郡郛宇颓坏,更筑小坞。在官三年,徙还故郡,缮治城郭,夷种男女莫不致力。‘定莋、台登、卑水三县去郡三百余里,旧出盐铁及漆,而夷徼久自固食。嶷率所领夺取,署长吏焉。嶷之到定莋,定莋率豪狼岑,盘木王舅,甚为蛮夷所信任,忿嶷自侵,不自来诣。嶷使壮士数十直往收致,挞而杀之,持尸还种,厚加赏赐。喻以狼岑之恶,且曰:“无得妄动,动即殄矣!”种类咸面缚谢过。嶷杀午飨宴,重申恩信。遂获盐铁,器用周赡。 汉嘉郡界旄牛夷种类四千余户,其率狼路,欲为姑婿冬逢报怨。遣叔父离将,逢众相度形势。嶷逆遣亲近赍牛酒劳赐,又令离姊逆逢妻宣畅意旨。离既受赐,并见其姊,姊弟欢悦,悉率所领将诣嶷,嶷厚加赏待,遣还。旄牛由是辄不为患。 郡有旧道,经旄牛中至成都,既平且近。自旄牛绝道,已百余年,更由安上,既险且远。疑遣左右资货币赐路,重令路姑喻意,路乃率兄弟妻子悉诣疑,疑与盟誓,开通旧道,千里肃清,复古亭绎。奏封路为旋牛毗王,遣使将路朝贡。后主于是加疑抚戎将军,领郡如故。嶷初见费祎为大将军,恣性泛爱,待信新附不过,嶷书戒之曰:“昔岑彭率师,来歙杖节,咸见害于刺客,今明将军位尊权重,宜鉴前事,少以为警。”后祎果为魏降人郭修所害。 吴太傅诸葛恪以初破魏军,大兴兵众以图攻取。侍中诸葛瞻,丞相亮之子,恪从弟也。嶷与书曰:“东主初崩,帝实幼弱,太傅受寄托之重,亦何容易!亲以周公之才,犹有管、蔡流言之变,霍光受任,亦有燕、盖、上官逆乱之谋,赖成、昭之明,以免斯难耳。昔每闻东主杀生赏罚,不任下人,又今以垂没之命,卒召太傅,属以后事,诚实可虑。加吴、楚剽急,乃昔所记,而太傅离少主,履敌庭,恐非良计长算之术也。虽云东家纲纪肃然,上下辑睦,百有一失,非明者之虑邪?取古则今,今则古也,自非郎君进忠言于太傅,谁复有尽言者也!旋军广农,务行德惠,数年之中,东西并举,实为不晚,愿深采察。”恪竟以此夷族。嶷识见多如是类。 在郡十五年,邦域安穆。屡乞求还,乃征诣成都。夷民恋慕,扶毂泣涕,过旄牛邑,邑君襁负来迎,及追寻至蜀郡界,其督相率随嶷朝贡者百余人。嶷至,拜荡寇将军,慷慨壮烈,士人咸多贵之。然放荡少礼,人亦以此讥焉,是岁延熙十七年也。魏狄道长李简密书请降,卫将军姜维率嶷等因简之资以出陇西。既到狄道,简悉率城中吏民出迎军。 军前与魏将徐质交锋,嶷临阵陨身,然其所杀伤亦过倍。既亡,封长子瑛西乡侯,次子护雄袭爵。南土越崔巂民夷闻嶷死,无不悲泣,为嶷立庙,四时水旱辄祀之。 评曰:黄权弘雅思量,李恢公亮志业,吕凯守节不回,马忠扰而能毅,王平忠勇而严整,张嶷识断明果,咸以所长,显名发迹,遇其时也。

翻译
释义/赏析
繁体原文
黃權,字公衡,巴西閬中人也。少爲郡吏,州牧劉璋召爲主簿。時別駕張鬆建議,宜迎先主,使伐張魯。權諫曰:“左將軍有驍名,今請到,欲以部曲遇之,則不滿其心,欲以賓客禮待,則一國不容二君。若容有泰山之安,則主有累卵之危。可但閉境,以待河清。”璋不聽,竟遣使迎先生,出權爲廣漢長,及先主襲取益州,將帥分下郡縣。郡縣風景附,權閉城堅守,須劉璋稽服,乃詣降先主。先主假權偏將軍。及曹公破張魯,魯走入巴中,權進曰:“若失漢中,則三巴不振,此爲割蜀之股臂也。”於是先主以權爲護軍,率諸將迎魯,魯已還南鄭,北降曹公。然卒破杜濩、樸胡,殺夏候淵,據漢中,皆權本謀也。 先主爲漢中王,猶領益州牧,以權爲治中從事,及稱尊號,將東伐吳,權諫曰:“吳人悍戰,又水軍順流,進易退難,臣請爲先驅以當寇,陛下宜爲後鎮。”先主不從,以權爲鎮北將軍,督江北軍以防魏師。先主自在江南。及吳將軍陸議乘流斷圍,南軍敗績,先主引退。而道隔絕,權不得還,故率將所領降於魏。有司執法,白收權妻子。先主曰:“孤負黃權,權不負孤也。”待之如初。魏文帝謂權曰:“君舍逆效順,欲追從陳、韓邪?”權對曰:“臣過受劉主殊遇,降吳不可。還蜀無路,是以歸命。且敗軍之將,免死爲幸,何古人之可慕也!”文帝善之,拜爲鎮南將軍,封育陽候,加侍中,使之陪乘。蜀降人或雲誅權妻子,權知其虛言,未便發喪,後得審問,果如所言。及先主薨問至,魏羣臣鹹賀而權獨否。文帝察權有局量,欲試驚之,遣左右詔權,末至之間,累催相屬,馬使奔馳,交錯於道,官屬侍從莫碎魄,而權舉止顏色自若。 後領益州刺史,徙佔河南。大將軍司馬宣王深器之,問權曰:“蜀中有卿輩幾人?” 權笑而答曰:“不圖明公見顧之重也!”宣王與諸葛亮書曰:“黃公衡,快士也,每坐起嘆述足下,不去口實。”景初三年,蜀延熙二年,權遷車騎將軍、儀同三司。明年卒,諡曰景候。子邕嗣、邕無子,絕。權留蜀子祟,爲尚書郎,隨衛將軍諸葛瞻拒鄧艾。到涪縣,瞻盤桓未近,祟屢勸瞻宜速行據險,無令敵得入平地。瞻猶與未納,祟至於流涕。 會艾長驅而前,瞻卻戰綿竹,祟帥厲軍士,期於必死,臨陣見殺。 李恢字德昂,建寧俞元人也,仕郡督郵,姑夫囊習爲建伶令,有違犯之事,恢坐習免官。太守董和以習方土大姓,寢而不許。後貢恢於州,涉道末至,聞先主自葭萌還攻劉璋。恢知璋之必敗,先主必成也,乃託名郡使,北詣先主,遇於綿竹。先主嘉之,從至洛城,遣恢至漢中交好馬超,超遂從命。成都既定,先主領益州牧,以恢爲功曹書佐、主簿。後爲亡虜所誣,引恢謀反,有司執送。先主明其不然,更遷恢爲別駕從事。章武元年,庲降都督鄧方卒,先主問恢:“誰可代者?”恢對曰:“人之才能,各有長短,故孔子曰‘其使人也器之’。且夫明主在上,則臣下盡情,是以先零之役,趙充國日‘莫若老臣’。臣竊不自量,惟陛下察之”。先主笑曰:“孤之本意,亦已在卿矣!” 遂以恢爲庲降都督,使持節領交州刺史,住平夷縣。 先主薨,高定恣睢于越俊,雍闓跋扈於建寧,朱褒反叛於牂牁。丞相亮南征,先由越俊,而恢案道向建寧。諸縣大相糾合,圍恢軍於昆明。時恢衆少敵倍,又未得亮聲息,繪謂南人曰:“官軍糧盡,欲規退還,吾中間久斥鄉里,乃今得旋,不能復北,欲還與汝等同計謀,故以誠相告。”南人信之,故圍守怠緩。於是恢出擊,大破之,追奔逐北,南至盤江,東接牂牁,與亮聲勢相連。 南土平定,恢軍功居多。封漢興亭侯,加安漢將軍。後軍還,南夷復叛,殺害守將。 恢身往撲討,鋤盡惡類,徙其豪帥於成都,賦出叟、濮耕牛戰馬金銀犀革,充繼軍資,於時費用不乏。建興七年,以交州屬吳,解恢刺史。更領建寧太守,以還居本郡。徙居漢中,九年卒。子遺嗣,恢弟子球,羽林右部督,隨諸葛瞻拒鄧艾,臨陣授命,死於綿竹。 呂凱字季平,永昌不韋人也,仕郡五官掾、功曹。時雍闓等聞先主薨於永安,驕黠滋甚。都護李嚴與闓書六紙,解喻利害,闓但答一紙曰:“蓋聞天無二日,土無二王,今天下鼎立,正朔有三,是以遠人惶惑,不知所歸也。”其桀慢如此。闓又降於吳,吳遙署凱爲永昌太守。永昌既在益州郡之西,道路壅塞,與蜀隔絕,而郡太守改易。凱與府丞蜀郡王伉帥厲吏民,閉境拒闓.闓數移檄永昌,稱說云云。凱答檄曰:“天降喪亂,奸雄乘釁,天下切齒,萬國悲悼,臣妾大小,莫不思竭筋力,肝腦塗地,以除國難。伏惟將軍世受漢思,以爲當躬聚黨衆,率先啓行,上以報國家,下不負先人,書功竹帛,遺名千載。何期臣僕吳越,背本就末乎?昔舜勤民事,隕於蒼梧,書籍嘉之,流聲無窮。 崩於江浦,何足可悲!文、武受命,成王乃平。先帝龍興,海內望風,宰臣聰睿,自天降康。而將軍不睹盛衰之紀,成敗之符。譬如野火在原,蹈覆河冰,火滅水泮,將何所依附?囊者將軍先君雍候,造怨而封,竇融知興,歸志世祖,皆流名後葉,世歌其美。 今諸葛丞相英才挺出,深睹未萌,受遺託孤,翊贊季興,與衆無忌,錄功忘瑕。將軍若能翻然改圖,易跡更步,古人不難追,鄙土何足宰哉!蓋聞楚國不恭,齊桓是責,夫差僭號,晉人不長。況臣與非主,誰肯歸之邪?竊惟古義,臣無越境之交,是以前後有來無往。重承告示,發憤忘食,故略陳所懷,惟將軍察焉。“凱威恩內着,爲郡中所信,故能全其節。 及丞相亮南征討闓,既發在道,而闓已爲高定部曲所殺。亮至南,上表曰:“永昌郡吏呂凱、府丞王伉等,執忠絕域,十有餘年,雍闓、高定逼其東北,而凱等守義不與交通。臣不意永昌風俗敦直乃爾!”以凱爲雲南太守,封陽遷亭侯,會爲叛夷所害,子祥嗣。而王伉亦封亭侯,爲永昌太守。馬忠字德信,巴西閬中人也。少養外家,姓狐,名篤,後乃複姓,改名忠。爲郡吏,建安末舉孝廉,除漢昌長。先主東征,敗績猇亭,巴西太守閻芝發諸縣兵五千人以補遣闕,遣忠送往。先主已還永安,見忠與語,謂尚書令劉巴曰:“雖亡黃權,復得狐篤,此爲世不乏賢也。”建興元年,丞相亮開府,以忠爲下督。三年,亮入南,拜忠牂牁太守。郡丞朱褒反。叛亂之後,忠撫育恤理,甚有威惠。八年,召爲丞相參軍,副長史蔣琬署留府事。又領州治中從事。明年,亮出祁山,忠詣亮所,經營戌事。軍還,督將軍張嶷等討汶山郡叛羌。十—年,南夷豪帥劉胄反,擾亂諸郡。徵庲降都督張冀還,以忠代冀。忠遂斬胄,平南土。加忠監軍、奮威將軍,封博陽亭侯。初,建寧郡殺太守正昂,縛太守張裔於吳,故都督常駐平夷縣。至忠,乃移治味縣,處民夷之間。又越嶲郡亦久失土地,忠率將太守張嶷開復舊郡,由此就加安南將軍,進封彭鄉亭侯。延熙五年還朝,因至漢中,見大司馬蔣琬,宣傳詔旨,加拜鎮面大將軍。七年春,大將軍費韋北御魏敵,留忠成都,平尚書事。禕還,忠乃歸南。十二年卒,子修嗣。忠爲人寬濟有度量,但恢啁大笑,忿怒不形於色。然處事能斷,威思並立,是以蠻夷畏而愛之。及卒,莫不自致喪庭,流涕盡哀,爲之立廟祀,迄今猶在。 張表,時名士,清望逾忠。閻宇宿有功幹,於事精勤。繼踵在忠後,其威風稱績,皆不及忠。 王平字子均,巴西宕渠人也。本養外家何氏。後複姓王。隨杜濩、樸胡詣洛陽,假校尉,從曹公徵漢中,因降先主,拜牙門將、裨將軍。建興六年,屬參軍馬謖先鋒。謖舍水上山,舉措煩擾,平連規諫謖,謖不能用,大敗於街亭。衆盡星散,惟平所領幹人鳴鼓自持,魏將張合疑其伏兵,不往逼也。於是平徐徐收合諸營遺迸,率將士而還。丞相亮既誅馬謖及將軍張休、李盛,奪將軍黃襲等兵。平特見崇顯,加拜參軍,統五部兼當營事,進位討寇將軍,封亭侯。九年,亮圍祁山,平別守南圍。魏大將軍司馬宣王攻亮,張合攻平,平堅守不動,合不能克。 十二年,亮卒於武功,軍退還,魏延作亂,一戰而敗,平之功也。遷後典軍、安漢將軍,副車騎將軍吳壹住漢中,又領軍漢中太守。十五年,進封安漢侯,代壹督漢中。 延熙元年,大將軍蔣琬住沔陽,平更爲前護軍,署琬府事。六年,琬還住涪,拜平前監軍、鎮北大將軍,統漢中。 七年春,魏大將軍曹爽率步騎十餘萬向漢川,前鋒已在駱谷。時漢中守兵不滿三萬,諸將大驚。或曰:“今力不足以拒敵,聽當固守漢、樂二城,遇賊令入,比爾間,涪軍足得救關。”平曰:“不然。漢中去涪垂千里。賊若得關,便爲禍也。今宜先遣劉護軍、杜參軍據興勢,平爲後拒。若賊分向黃金,平率千人下自臨之,比爾間,涪軍行至,此計之上也。”惟護軍劉敏與平意同,即便施行。涪諸軍及費禕自成都相繼而至,魏軍退還,如平本策。是時,鄧芝在東,馬忠在南,平在北境,鹹着名跡。 平生長戎旅,手不能書,其所識不過十字,而口授作書,皆有意理。使人讀《史》、《漢》諸紀傳,聽之,備知其大義,往往論說不失其指。遵履法度,言不戲諺,從朝至夕,端坐徹日,懷無武將之體。然性狹侵疑,爲人自輕,以此爲損焉。十一年卒,子訓嗣。初,平同郡漢昌句忠勇寬厚,數有戰功,功名爵位亞平,官至左將軍,封宕渠侯。 張嶷字伯岐,巴郡南充國人也。弱冠爲縣功曹。先主定蜀之際,山寇攻縣,縣長捐家逃亡,嶷冒白刃,攜負夫人,夫人得免。由是顯名,州召爲從事。時郡內士人龔祿、姚伷位二千石,當世有聲名,皆與嶷友善。建興五年,丞相亮北住漢中,廣漢綿竹山賊張慕等鈔盜軍資,劫略吏民,嶷以都尉將兵討之。嶷度其鳥散,難以戰禽。乃詐與和親,剋期置酒。酒酣,嶷身率左右,因斬慕等五十餘級,渠帥悉珍。尋其餘類,旬日清泰。 後得疾病困篤,家素貧匱。廣漢太守蜀郡何祗,名爲通厚,嶷宿與疏闊,乃自輿詣祗,託以治疾。祗傾託醫療,數年除愈。其黨道信義皆此類也。拜爲牙門將,屬馬忠,北討汶山叛羌,南平四郡蠻夷,輒有籌畫戰克之功。 十四年,武都氐王苻健請降,遣將軍張尉往迎,過期不到,大將軍蔣琬深以爲念。 嶷平之曰:“苻健求附款至,必無他變。素聞健弟狡黠,又夷狄不能同功,將有乖離,是以稽留耳。”數日,問至,健弟果將四百戶就魏,獨健來從。初,越巂郡自丞相亮討高定之後,叟夷數反,殺太守龔祿、焦璜,是後太守不敢之郡,只住安定縣,去郡八百餘里,其郡徒有名而已。時論欲復舊郡,除嶷爲越巂太守,嶷將所領往之郡,誘以恩情,蠻夷皆服,頗來降附。北徼捉馬最驍勁,不承節度,嶷乃往討,生縛其帥魏狼。又解縱告喻,使招懷餘類。表拜狼爲邑侯,種落三千餘戶皆安土供職。諸種聞之,多漸降服。 嶷以功賜爵關內侯。 蘇祁邑君冬逢、逢弟魄渠等,已降復反。嶷誅逢。逢妻,旄牛王女,嶷以計原之。 而渠逃入西徼。渠剛猛捷悍,爲諸種深所畏憚,遣所親二人詐降嶷,實取消息。嶷覺之,許以重賞,使爲反間,二人遂合謀殺渠。渠死,諸種皆安。又斯都耆帥李求承昔手殺龔祿,嶷求募捕得,數其宿惡而誅之。始嶷以郡郛宇頹壞,更築小塢。在官三年,徙還故郡,繕治城郭,夷種男女莫不致力。‘定莋、臺登、卑水三縣去郡三百餘里,舊出鹽鐵及漆,而夷徼久自固食。嶷率所領奪取,署長吏焉。嶷之到定莋,定莋率豪狼岑,盤木王舅,甚爲蠻夷所信任,忿嶷自侵,不自來詣。嶷使壯士數十直往收致,撻而殺之,持屍還種,厚加賞賜。喻以狼岑之惡,且曰:“無得妄動,動即殄矣!”種類鹹面縛謝過。嶷殺午饗宴,重申恩信。遂獲鹽鐵,器用周贍。 漢嘉郡界旄牛夷種類四千餘戶,其率狼路,欲爲姑婿冬逢報怨。遣叔父離將,逢衆相度形勢。嶷逆遣親近齎牛酒勞賜,又令離姊逆逢妻宣暢意旨。離既受賜,並見其姊,姊弟歡悅,悉率所領將詣嶷,嶷厚加賞待,遣還。旄牛由是輒不爲患。 郡有舊道,經旄牛中至成都,既平且近。自旄牛絕道,已百餘年,更由安上,既險且遠。疑遣左右資貨幣賜路,重令路姑喻意,路乃率兄弟妻子悉詣疑,疑與盟誓,開通舊道,千里肅清,復古亭繹。奏封路爲旋牛毗王,遣使將路朝貢。後主於是加疑撫戎將軍,領郡如故。嶷初見費禕爲大將軍,恣性泛愛,待信新附不過,嶷書戒之曰:“昔岑彭率師,來歙杖節,鹹見害於刺客,今明將軍位尊權重,宜鑑前事,少以爲警。”後禕果爲魏降人郭修所害。 吳太傅諸葛恪以初破魏軍,大興兵衆以圖攻取。侍中諸葛瞻,丞相亮之子,恪從弟也。嶷與書曰:“東主初崩,帝實幼弱,太傅受寄託之重,亦何容易!親以周公之才,猶有管、蔡流言之變,霍光受任,亦有燕、蓋、上官逆亂之謀,賴成、昭之明,以免斯難耳。昔每聞東主殺生賞罰,不任下人,又今以垂沒之命,卒召太傅,屬以後事,誠實可慮。加吳、楚剽急,乃昔所記,而太傅離少主,履敵庭,恐非良計長算之術也。雖雲東家綱紀肅然,上下輯睦,百有一失,非明者之慮邪?取古則今,今則古也,自非郎君進忠言於太傅,誰復有盡言者也!旋軍廣農,務行德惠,數年之中,東西並舉,實爲不晚,願深採察。”恪竟以此夷族。嶷識見多如是類。 在郡十五年,邦域安穆。屢乞求還,乃徵詣成都。夷民戀慕,扶轂泣涕,過旄牛邑,邑君襁負來迎,及追尋至蜀郡界,其督相率隨嶷朝貢者百餘人。嶷至,拜蕩寇將軍,慷慨壯烈,士人鹹多貴之。然放蕩少禮,人亦以此譏焉,是歲延熙十七年也。魏狄道長李簡密書請降,衛將軍姜維率嶷等因簡之資以出隴西。既到狄道,簡悉率城中吏民出迎軍。 軍前與魏將徐質交鋒,嶷臨陣隕身,然其所殺傷亦過倍。既亡,封長子瑛西鄉侯,次子護雄襲爵。南土越崔巂民夷聞嶷死,無不悲泣,爲嶷立廟,四時水旱輒祀之。 評曰:黃權弘雅思量,李恢公亮志業,呂凱守節不回,馬忠擾而能毅,王平忠勇而嚴整,張嶷識斷明果,鹹以所長,顯名發跡,遇其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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