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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经阁记

国学诗词雏鹰计划:阅读此篇名篇《尊经阁记》 来自:《王阳明诗文》

王守仁

明浙江馀姚人,初名云,字伯安,别号阳明子。十五岁访客居庸、山海间,纵观山川形胜。好言兵,善射。弘治十二年进士。授刑部主事。正德初,忤刘瑾,廷杖,谪贵州龙场驿丞。瑾诛,任庐陵知县。十一年,累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南赣。镇压大帽山、浰头、横水等处山寨凡八十四处民变,设崇义、和平两县。十四年,平宁王朱宸濠之乱。世宗时封新建伯。嘉靖六年总督两广兼巡抚,镇压断藤峡瑶民八寨。先后用兵,皆成功迅速。以病乞归,行至南安而卒。其学以致良知为主,谓格物致知,当自求诸心,不当求诸物。弟子极众,世称姚江学派。以曾筑室阳明洞中,学者称阳明先生。文章博大昌达,初刻意为词章,后不复措意工拙,而行墨间自有俊爽之气。有《王文成公全书》。
原文

经,常道也。其在于天,谓之命;其赋于人,谓之性。其主于身,谓之心。心也,性也,命也,一也。通人物,达四海,塞天地,亘古今,无有乎弗具,无有乎弗同,无有乎或变者也,是常道也。 其应乎感也,则为恻隐,为羞恶,为辞让,为是非;其见于事也,则为父子之亲,为君臣之义,为夫妇之别,为长幼之序,为朋友之信。是恻隐也,羞恶也,辞让也,是非也;是亲也,义也,序也,别也,信也。皆所谓心也,性也,命也。通人物,达四海,塞天地,亘古今,无有乎弗具,无有乎弗同,无有乎或变者也,是常道也。 以言其阴阳消长之行焉,则谓之《易》;以言其纪纲政事之施,则谓之《书》;以言其歌咏性情之发,则谓之《诗》;以言其条理节文之著,则谓之《礼》;以言其欣喜和平之生,则谓之《乐》;以言其诚伪邪正之辨,则谓之《春秋》。是阴阳消长之行也,以至于诚伪邪正之辨也,一也,皆所谓心也,性也,命也。通人物,达四海,塞天地,亘古今,无有乎弗具,无有乎弗同,无有乎或变者也。夫是之谓六经。六经者非他,吾心之常道也。 是故《易》也者,志吾心之阴阳消息者也;《书》也者,志吾心之纪纲政事者也;《诗》也者,志吾心之歌咏性情者也;《礼》也者,志吾心之条理节文者也;《乐》也者,志吾心之欣喜和平者也;《春秋》也者,志吾心之诚伪邪正者也。君子之于六经也,求之吾心之阴阳消息而时行焉,所以尊《易》也;求之吾心之纪纲政事而时施焉,所以尊《书》也;求之吾心之歌咏性情而时发焉,所以尊《诗》也;求之吾心之条理节文而时著焉,所以尊《礼》也;求之吾心之欣喜和平而时生焉,所以尊《乐》也;求之吾心之诚伪邪正而时辨焉,所以尊《春秋》也。 葢昔圣人之扶人极,忧后世,而述六经也,犹之富家者之父祖,虑其产业库藏之积,其子孙者,或至于遗亡散失,卒困穷而无以自全也,而记籍其家之所有以贻之,使之世守其产业库藏之积而享用焉,以免于困穷之患。故六经者,吾心之记籍也,而六经之实,则具于吾心。犹之产业库藏之实积,种种色色,具存于其家,其记籍者,特名状数目而已。而世之学者,不知求六经之实于吾心,而徒考索于影响之闲,牵制于文义之末,硁硁然以为是六经矣。是犹富家之子孙,不务守视,享用其产业库藏之实积,日遗亡散失,至为窭人丐夫,而犹嚣嚣然指其记籍曰:“斯吾产业库藏之积也。”何以异于是? 呜呼!六经之学,其不明于世,非一朝一夕之故矣。尚功利,崇邪说,是谓乱经;习训诂,传记诵,没溺于浅闻小见,以涂天下之耳目,是谓侮经;侈淫辞,竞诡辩,饰奸心盗行,逐世垄断,而犹自以为通经,是谓贼经。若是者,是并其所谓记籍者,而割裂弃毁之矣,宁复之所以为尊经也乎? 越城旧有稽山书院,在卧龙西冈,荒废久矣。郡守渭南南大吉,既敷政于民,则慨然悼末学之支离,将进之以圣贤之道,于是使山阴令吴君瀛,拓书院而一新之,又为尊经之阁于其后。曰:“经正则庶民兴,斯无邪慝矣!”阁成,请予一言,以谂多士,予既不获辞,则为记之若是。呜呼!世之学者,得吾说而求诸其心焉,其亦庶乎知所以为尊经也矣。

翻译
经是永恒不变的真理,它在天称为“命”,秉赋于人称为“性”,作为人身的主宰称为“心”。心、性、命,是一个东西。它沟通人与物,遍及四海,充塞天地之间,贯通往古来今,无处不存,无处不是同样,无处可能改变的存在,所以它是永恒不变之道。 它表现在人的情感里,便是恻隐之心,羞恶之心,谦让之心,是非之心;它表现在人际关系上,便是父子之亲,君臣之义,夫妇之别,兄弟之序,朋友之信。因此恻隐心、羞恶心、谦让心、是非心,也就是亲、义、序、别、信,是同样一件东西;都是心、性、命。这些都是沟通人与物,普及四海,充塞天地,贯穿古今,无处不存,无处不相同,无处可能改变的存在,即永恒不变之道。 这永恒不变之道,用以阐述阴阳盛衰的运行,便称它为《易》;用以表明纪纲政事的施行,便称它为《书》;用以传达歌咏性情的感发,便称它为《诗》;用以显示体统仪节的表征,便称它为《礼》;用以宣泄欣喜和平的跃动,便称它为《乐》;用以辨别真假邪正的标准,便称它为《春秋》。因此阴阳盛衰的运行,以至于真假邪正的评价,同样是一个东西;都是心、性、命。这些都是沟通人与物,普及四海,充塞天地,贯穿古今,无处不存,无处不相同,无处可能改变的真理,唯其如此所以称为六经。六经不是别的,就是我们心中永恒不变之道。 因此《易》这部经,是记我们内心的阴阳盛衰的经:《书》这部经,是记我们心中的纪纲政事的经;《诗》这部经,是记我们心中的歌咏性情的经;《礼》这部经,是记我们心中的体统仪节的经;《乐》这部经,是记我们心中的欣喜和平的经;《春秋》这部经,是记我们心中的真假邪正的经。君子的对待六经,省察心中的阴阳盛衰而使之及时运行,这才是尊重《易》;省察心中的纪纲政事而使之及时施行,这才是尊重《书》;省察心中的歌咏性情而使之及时感发,这才是尊重《诗》;省察心中的体统仪节而使之及时表露,这才是尊重《礼》;省察心中的欣喜和平而使之及时跃动,这才是尊重《乐》;省察心中的真假邪正而及时地辨明,这才是尊重《春秋》。 大抵古代圣人的匡扶人间正道、耽心后世的颓败而著述六经,正如同富家的上一辈,耽心他们的产业和库藏中的财富,到子孙手里会被遗忘散失,不知哪一天陷入穷困而无以自谋生活,因而记录下他们家中所有财富的账目而遗留给子孙,使他们能永世守护这些产业库藏中的财富而得以享用,以避免贫困的祸患。所以六经,是我们内心的账本,而六经的实际内容,则具备在我们内心,正如同产业库藏的财富,各种各样的具体物资,都存在家里。那账本,不过记下它们的名称品类数目罢了。而世上学六经的人,不懂得从自己的心里去探求六经的实际内容,却空自从实际之外的仿佛的形迹之中去探索,拘守于文字训诂的细枝末节,鄙陋地以为那些就是六经了,这正像富家的子孙,不致力守护和享用家中的产业库藏中的实际财富,一天天遗忘散失,而终于变成穷人乞丐,却还要晓晓地指着账本,说道:“这便是我家产业库藏的财富!”同这有什么两样?唉!六经之学,它的不显扬于人世,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重视功利,崇奉谬论,这叫做淆乱经义;学一点文字训诂,教授章句背诵,沉陷于浅薄的知识和琐屑的见解,以掩蔽天下的耳目,这叫做侮慢经文;肆意发表放荡的论调,逞诡辩以取胜,文饰其邪恶的心术和卑劣的行为,驰骋世间以自高身价,而还自命为通晓六经,这叫做残害经书。像这样一些人,简直是连所谓账本都割裂弃废掉了,哪里还知道什么叫做尊重六经呢! 越城过去有稽山书院,在卧龙西岗,荒废已久了。知府渭南人南大吉君,在治理民政之暇,即慨然痛惜晚近学风的颓败,将使之重归于圣贤之道,于是命山阴县令吴瀛君扩大书院使之一新,又建造一座尊经阁于书院之后,说道:“经学归于正途则百姓就会振发,百姓振发那便不会犯罪作恶了。”尊经阁落成,邀我写一篇文章,以晓喻广大的士子,我既推辞不掉,便为他写了这篇记。唉!世上的读书人,掌握我的主张而求理于内心,当也大致接近于知道怎么样才是真正地尊重六经的了。
释义/赏析
经:此为对儒家典范著作的尊称。 常道:指常行的义理和法则。 “心也,性也,命也,一也”句:谓这三者是统一的。 通人物:适用于各种人物。命,天命,朱熹言:“物所受为性,天所赋为命。”;性,人的本性;心,通称思想和意念;一,统一。 达四海:谓畅游天下。 塞天地:谓充满天地之间。 亘古今:贯串古今。 “无有乎弗具,无有乎弗同,无有乎或变者也,是常道也”句:没有不具备的,没有不相同的,没有任何改变的,这就是常道。 其应乎感也:它反应在情感上。 其见于事也:它表现在事情上。见,即“现”。 阴阳:指宇宙间贯通物质和人事的两大对立面。 消长:增减、盛衰,谓变化。 纪纲政事:指国家的法度政务。 歌咏性情:以诗歌吟咏思想感情。 条理节文:指礼节秩序。 欣喜和平:指欢喜而平和的乐声。 诚伪邪正:真诚、虚伪、邪恶、正义。 六经:儒家的六种经典著作,即《易》、《书》、《诗》、《礼》、《乐》和《春秋》。 消息:同“消长”,发展变化。 时:适时,合于时宜。后文五个“时”,同此。 扶:匡扶,扶正。 人极:即纲纪,指社会的准则。 优后世:犹为后人着想。 述六经:对六经进行阐述释解。 卒:最终。 困穷:艰难窘迫。 自全:保全自己。 记籍:造册登记。 贻:遗留。 种种色色:各种各样。 特:仅仅、只不过。 名状:名称及形状。 考索:研求探索。 影:影子。 响:回声。影响谓空泛无据的传述。 牵制:犹拘泥束缚。 文义之末:指文章中非根本的、次要的义理或内容。 径硅然:形容固执浅陋貌。 犹:犹如,好像。 务:致力于。 守视:看护守卫。 窭人:穷苦之人。 丐夫:讨饭的人。 “尚功利,崇邪说,是谓乱经”句:崇尚功名利禄,信奉荒谬有害的言论。 习:反复学习。 训诂:此指对古书字句所作的解释。 传:传授。 记诵:歌记背诵。古人认为“以明六经大法之归”为上,记诵其次也。故言。 没溺:沉迷。 浅闻小见:浅薄的见解。 涂:堵塞,蒙蔽。 侈淫词:张扬邪僻荒诞的言论。 竟诡辨:为貌似正确而实际上颠倒是非的言论争辩。辨,通“辩”。 饰:粉饰、伪装。 奸心盗行:作恶之心与行为。 逐世:近世、近期。 垄断:把持。 贼经:损害、败坏经典。 宁:副词,用于反问句中,可译为“难道”。 越城:即今之绍兴,因为古越国之都而得名。 稽山:会稽山的简称。 书院:宋至清代私人或官府设立的供人读书、讲学的处所,有专人主持。清光绪二十七年后废此名。 卧龙:山名,位于浙江绍兴县,越大夫文种葬于此,故又名种山。 郡守:此袭用旧称,称知府为郡守。 南君大吉:南大吉,字元善,渭南(今陕西渭南市)人,正德进士,官绍兴知府。 敷政:施行教化。 慨然:感慨貌。 悼:伤感。 末学:犹后学。 支离:流离、流落他处。 山阴:旧县名,秦置,因位于会稽山之北而得名,今为浙江绍兴县。 拓:扩大。 一新:全部装饰如新建的。 为:此处犹建立、建造。 邪匿:意同邪恶,指行为不正而又凶恶的人。 谂:规谏、劝告。 多士:众多的贤士。 不获辞:推辞没有获准,无法拒绝。 诸:之乎的合音词。 庶乎:犹言“庶几乎”,差不多。
繁体原文
經,常道也。其在於天,謂之命;其賦於人,謂之性。其主於身,謂之心。心也,性也,命也,一也。通人物,達四海,塞天地,亙古今,無有乎弗具,無有乎弗同,無有乎或變者也,是常道也。 其應乎感也,則爲惻隱,爲羞惡,爲辭讓,爲是非;其見於事也,則爲父子之親,爲君臣之義,爲夫婦之別,爲長幼之序,爲朋友之信。是惻隱也,羞惡也,辭讓也,是非也;是親也,義也,序也,別也,信也。皆所謂心也,性也,命也。通人物,達四海,塞天地,亙古今,無有乎弗具,無有乎弗同,無有乎或變者也,是常道也。 以言其陰陽消長之行焉,則謂之《易》;以言其紀綱政事之施,則謂之《書》;以言其歌詠性情之發,則謂之《詩》;以言其條理節文之著,則謂之《禮》;以言其欣喜和平之生,則謂之《樂》;以言其誠僞邪正之辨,則謂之《春秋》。是陰陽消長之行也,以至於誠僞邪正之辨也,一也,皆所謂心也,性也,命也。通人物,達四海,塞天地,亙古今,無有乎弗具,無有乎弗同,無有乎或變者也。夫是之謂六經。六經者非他,吾心之常道也。 是故《易》也者,志吾心之陰陽消息者也;《書》也者,志吾心之紀綱政事者也;《詩》也者,志吾心之歌詠性情者也;《禮》也者,志吾心之條理節文者也;《樂》也者,志吾心之欣喜和平者也;《春秋》也者,志吾心之誠僞邪正者也。君子之於六經也,求之吾心之陰陽消息而時行焉,所以尊《易》也;求之吾心之紀綱政事而時施焉,所以尊《書》也;求之吾心之歌詠性情而時發焉,所以尊《詩》也;求之吾心之條理節文而時著焉,所以尊《禮》也;求之吾心之欣喜和平而時生焉,所以尊《樂》也;求之吾心之誠偽邪正而時辨焉,所以尊《春秋》也。 葢昔聖人之扶人極,憂後世,而述六經也,猶之富家者之父祖,慮其產業庫藏之積,其子孫者,或至於遺亡散失,卒困窮而無以自全也,而記籍其家之所有以貽之,使之世守其產業庫藏之積而享用焉,以免於困窮之患。故六經者,吾心之記籍也,而六經之實,則具於吾心。猶之產業庫藏之實積,種種色色,具存於其家,其記籍者,特名狀數目而已。而世之學者,不知求六經之實於吾心,而徒考索於影響之閒,牽制於文義之末,硜硜然以爲是六經矣。是猶富家之子孫,不務守視,享用其產業庫藏之實積,日遺亡散失,至爲窶人丐夫,而猶囂囂然指其記籍曰:「斯吾產業庫藏之積也。」何以異於是? 嗚呼!六經之學,其不明於世,非一朝一夕之故矣。尚功利,崇邪說,是謂亂經;習訓詁,傳記誦,沒溺於淺聞小見,以塗天下之耳目,是謂侮經;侈淫辭,競詭辯,飾奸心盜行,逐世壟斷,而猶自以爲通經,是謂賊經。若是者,是并其所謂記籍者,而割裂棄毀之矣,寧復之所以爲尊經也乎? 越城舊有稽山書院,在臥龍西岡,荒廢久矣。郡守渭南南大吉,既敷政於民,則慨然悼末學之支離,將進之以聖賢之道,於是使山陰令吳君瀛,拓書院而一新之,又爲尊經之閣於其後。曰:「經正則庶民興,斯無邪慝矣!」閣成,請予一言,以諗多士,予既不獲辭,則爲記之若是。嗚呼!世之學者,得吾說而求諸其心焉,其亦庶乎知所以爲尊經也矣。
翻译
經是永恆不變的真理,它在天稱爲“命”,秉賦於人稱爲“性”,作爲人身的主宰稱爲“心”。心、性、命,是一個東西。它溝通人與物,遍及四海,充塞天地之間,貫通往古來今,無處不存,無處不是同樣,無處可能改變的存在,所以它是永恆不變之道。 它表現在人的情感裏,便是惻隱之心,羞惡之心,謙讓之心,是非之心;它表現在人際關係上,便是父子之親,君臣之義,夫婦之別,兄弟之序,朋友之信。因此惻隱心、羞惡心、謙讓心、是非心,也就是親、義、序、別、信,是同樣一件東西;都是心、性、命。這些都是溝通人與物,普及四海,充塞天地,貫穿古今,無處不存,無處不相同,無處可能改變的存在,即永恆不變之道。 這永恆不變之道,用以闡述陰陽盛衰的運行,便稱它爲《易》;用以表明紀綱政事的施行,便稱它爲《書》;用以傳達歌詠性情的感發,便稱它爲《詩》;用以顯示體統儀節的表徵,便稱它爲《禮》;用以宣泄欣喜和平的躍動,便稱它爲《樂》;用以辨別真假邪正的標準,便稱它爲《春秋》。因此陰陽盛衰的運行,以至於真假邪正的評價,同樣是一個東西;都是心、性、命。這些都是溝通人與物,普及四海,充塞天地,貫穿古今,無處不存,無處不相同,無處可能改變的真理,唯其如此所以稱爲六經。六經不是別的,就是我們心中永恆不變之道。 因此《易》這部經,是記我們內心的陰陽盛衰的經:《書》這部經,是記我們心中的紀綱政事的經;《詩》這部經,是記我們心中的歌詠性情的經;《禮》這部經,是記我們心中的體統儀節的經;《樂》這部經,是記我們心中的欣喜和平的經;《春秋》這部經,是記我們心中的真假邪正的經。君子的對待六經,省察心中的陰陽盛衰而使之及時運行,這纔是尊重《易》;省察心中的紀綱政事而使之及時施行,這纔是尊重《書》;省察心中的歌詠性情而使之及時感發,這纔是尊重《詩》;省察心中的體統儀節而使之及時表露,這纔是尊重《禮》;省察心中的欣喜和平而使之及時躍動,這纔是尊重《樂》;省察心中的真假邪正而及時地辨明,這纔是尊重《春秋》。 大抵古代聖人的匡扶人間正道、耽心後世的頹敗而著述六經,正如同富家的上一輩,耽心他們的產業和庫藏中的財富,到子孫手裏會被遺忘散失,不知哪一天陷入窮困而無以自謀生活,因而記錄下他們家中所有財富的賬目而遺留給子孫,使他們能永世守護這些產業庫藏中的財富而得以享用,以避免貧困的禍患。所以六經,是我們內心的賬本,而六經的實際內容,則具備在我們內心,正如同產業庫藏的財富,各種各樣的具體物資,都存在家裏。那賬本,不過記下它們的名稱品類數目罷了。而世上學六經的人,不懂得從自己的心裏去探求六經的實際內容,卻空自從實際之外的彷彿的形跡之中去探索,拘守於文字訓詁的細枝末節,鄙陋地以爲那些就是六經了,這正像富家的子孫,不致力守護和享用家中的產業庫藏中的實際財富,一天天遺忘散失,而終於變成窮人乞丐,卻還要曉曉地指着賬本,說道:“這便是我家產業庫藏的財富!”同這有什麼兩樣?唉!六經之學,它的不顯揚於人世,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重視功利,崇奉謬論,這叫做淆亂經義;學一點文字訓詁,教授章句背誦,沉陷於淺薄的知識和瑣屑的見解,以掩蔽天下的耳目,這叫做侮慢經文;肆意發表放蕩的論調,逞詭辯以取勝,文飾其邪惡的心術和卑劣的行爲,馳騁世間以自高身價,而還自命爲通曉六經,這叫做殘害經書。像這樣一些人,簡直是連所謂賬本都割裂棄廢掉了,哪裏還知道什麼叫做尊重六經呢! 越城過去有稽山書院,在臥龍西崗,荒廢已久了。知府渭南人南大吉君,在治理民政之暇,即慨然痛惜晚近學風的頹敗,將使之重歸於聖賢之道,於是命山陰縣令吳瀛君擴大書院使之一新,又建造一座尊經閣於書院之後,說道:“經學歸於正途則百姓就會振發,百姓振發那便不會犯罪作惡了。”尊經閣落成,邀我寫一篇文章,以曉喻廣大的士子,我既推辭不掉,便爲他寫了這篇記。唉!世上的讀書人,掌握我的主張而求理於內心,當也大致接近於知道怎麼樣纔是真正地尊重六經的了。
释义/赏析
經:此爲對儒家典範著作的尊稱。 常道:指常行的義理和法則。 “心也,性也,命也,一也”句:謂這三者是統一的。 通人物:適用於各種人物。命,天命,朱熹言:“物所受爲性,天所賦爲命。”;性,人的本性;心,通稱思想和意念;一,統一。 達四海:謂暢遊天下。 塞天地:謂充滿天地之間。 亙古今:貫串古今。 “無有乎弗具,無有乎弗同,無有乎或變者也,是常道也”句:沒有不具備的,沒有不相同的,沒有任何改變的,這就是常道。 其應乎感也:它反應在情感上。 其見於事也:它表現在事情上。見,即“現”。 陰陽:指宇宙間貫通物質和人事的兩大對立面。 消長:增減、盛衰,謂變化。 紀綱政事:指國家的法度政務。 歌詠性情:以詩歌吟詠思想感情。 條理節文:指禮節秩序。 欣喜和平:指歡喜而平和的樂聲。 誠僞邪正:真誠、虛僞、邪惡、正義。 六經:儒家的六種經典著作,即《易》、《書》、《詩》、《禮》、《樂》和《春秋》。 消息:同“消長”,發展變化。 時:適時,合于時宜。後文五個“時”,同此。 扶:匡扶,扶正。 人極:即綱紀,指社會的準則。 優後世:猶爲後人着想。 述六經:對六經進行闡述釋解。 卒:最終。 困窮:艱難窘迫。 自全:保全自己。 記籍:造冊登記。 貽:遺留。 種種色色:各種各樣。 特:僅僅、衹不過。 名狀:名稱及形狀。 考索:研求探索。 影:影子。 響:回聲。影響謂空泛無據的傳述。 牽制:猶拘泥束縛。 文義之末:指文章中非根本的、次要的義理或內容。 徑硅然:形容固執淺陋貌。 猶:猶如,好像。 務:致力於。 守視:看護守衛。 窶人:窮苦之人。 丐夫:討飯的人。 “尚功利,崇邪說,是謂亂經”句:崇尚功名利祿,信奉荒謬有害的言論。 習:反覆學習。 訓詁:此指對古書字句所作的解釋。 傳:傳授。 記誦:歌記背誦。古人認爲“以明六經大法之歸”爲上,記誦其次也。故言。 沒溺:沉迷。 淺聞小見:淺薄的見解。 塗:堵塞,矇蔽。 侈淫詞:張揚邪僻荒誕的言論。 竟詭辨:爲貌似正確而實際上顛倒是非的言論爭辯。辨,通“辯”。 飾:粉飾、僞裝。 奸心盜行:作惡之心與行爲。 逐世:近世、近期。 壟斷:把持。 賊經:損害、敗壞經典。 寧:副詞,用於反問句中,可譯爲“難道”。 越城:即今之紹興,因爲古越國之都而得名。 稽山:會稽山的簡稱。 書院:宋至清代私人或官府設立的供人讀書、講學的處所,有專人主持。清光緒二十七年後廢此名。 臥龍:山名,位於浙江紹興縣,越大夫文種葬於此,故又名種山。 郡守:此襲用舊稱,稱知府爲郡守。 南君大吉:南大吉,字元善,渭南(今陝西渭南市)人,正德進士,官紹興知府。 敷政:施行教化。 慨然:感慨貌。 悼:傷感。 末學:猶後學。 支離:流離、流落他處。 山陰:舊縣名,秦置,因位於會稽山之北而得名,今爲浙江紹興縣。 拓:擴大。 一新:全部裝飾如新建的。 爲:此處猶建立、建造。 邪匿:意同邪惡,指行爲不正而又兇惡的人。 諗:規諫、勸告。 多士:衆多的賢士。 不獲辭:推辭沒有獲准,無法拒絕。 諸:之乎的合音詞。 庶乎:猶言“庶幾乎”,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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