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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书 · 传 · 外戚传下

国学诗词雏鹰计划:阅读此篇名篇《汉书 · 传 · 外戚传下》 来自:《汉书》

班固

东汉扶风安陵人,字孟坚。班彪子。博学能文,续父所著《史记后传》未竟之业,被诬私修国史,下狱。弟班超上书力辩,乃获释。明帝重其学,除兰台令史,迁为郎,典校秘书,奉诏续成其父书。潜心二十余年,至章帝建初中修成《汉书》,当世重之。迁玄武司马,撰《白虎通德论》。和帝永元元年,随窦宪征匈奴,为中护军。宪败,受牵连,死狱中。善辞赋,有《两都赋》、《幽通赋》、《典引》等。后人辑有《班兰台集》。
原文

孝元王皇后,成帝母也。家凡十侯,五大司马,外戚莫盛焉。自有传。 孝成许皇后,大司马车骑将军平恩侯嘉女也。元帝悼伤母恭哀后居位日浅而遭霍氏之辜,故选嘉女以配皇太子。初入太了家,上令中常侍黄门亲近者侍送,还白太子欢说状,元帝喜谓左右:“酌酒贺我!”左右皆称万岁。久之,有一男,失之。乃成帝即位,立许妃为皇后,复生一女,失之。 初,后父嘉自元帝时为大司马车骑将军辅政,已八九年矣。及成帝立,复以元舅阳平侯王凤为大司马、大将军,与嘉并。杜钦以为故事后父重于帝舅,乃说凤曰:“车骑将军至贵,将军宜尊之敬之,无失其意。盖轻细微眇之渐,必生乖忤之患,不可不慎。卫将军之日盛于盖侯,近世之事,语尚在于长老之耳,唯将军察焉。”久之,上欲专委任凤,乃策嘉曰:“将军家重身尊,不宜以吏职自累。赐黄金二百斤,以特进侯就朝位。”后岁余薨,谥曰恭侯。 后聪慧,善史书,自为妃至即位,常宠于上,后宫希得进见。皇太后及帝诸舅忧上无继嗣,时又数有灾异,刘向、谷永等皆陈其咎在于后宫。上然其言,于是省减椒房掖廷用度。皇后及上疏曰: 妾夸布服粝粮,加以幼稚愚惑,不明义理,幸得免离茅屋之下,备后宫扫除。蒙过误之宠,居非命所当托,污秽不修,旷职尸官,数逆至法,逾越制度,当伏放流之诛,不足以塞责。乃壬寅日大长秋受诏:“椒房仪法,御服舆驾,所发诸官署,及所造作,遗赐外家群臣妾,皆如竟宁以前故事。”妾伏自念,入椒房以来,遗赐外家未尝逾故事,每辄决上,可复问也。今诚时世异制,长短相补,不出汉制而已,纤微之间,未必可同。若竟宁前与黄龙前,岂相放哉?家吏不晓,今一受诏如此,且使妾摇手不得。今言无得发取诸官,殆谓未央官不属妾,不宜独取也。言妾家府亦不当得,妾窃惑焉。幸得赐汤沐邑以自奉养,亦小发取其中,何害于谊而不可哉?又诏书言服御所造,皆如竟宁前,吏诚不能揆其意,即且令妾被服所为不得不如前。设妾欲作某屏风张于某所,曰故事无有,或不能得,则必绳妾以诏书矣。此二事诚不可行,唯陛下省察。 宦吏忮佷,必欲自胜。幸妾尚贵时,犹以不急事操人,况今日日益侵,又获此诏,其操约人,岂有所诉?陛下见妾在椒房,终不肯给妾纤微内邪?若不私府小取,将安所仰乎?旧故,中官乃私夺左右之贱缯,乃发乘舆服缯,言为待诏补,已而贸易其中。左右多窃怨者,甚耻为之。又故事以特牛祠大父母,戴侯、敬侯皆得蒙恩以太牢祠,今当率如故事,唯陛下哀之! 今吏甫受诏读记,直豫言使后知之,非可复若私府有所取也。其萌牙所以约制妾者,恐失人理。今但损车驾,及毋若未央官有所发,遗赐衣服如故事,则可矣。其余诚太迫急,奈何?妾薄命,端遇竟宁前,竟宁前于今世而比之,岂可邪?故时酒肉有所赐外家,辄上表乃决。又故杜陵梁美人岁时遗酒一石,肉百斤耳。妾甚少之,遗田八子诚不可若是。事率众多,不可胜以文陈。俟自见,索言之,唯陛下深察焉! 上于是采刘向、谷永之言以报曰: 皇帝向皇后,所言事闻之。夫日者众阳之宗,天光之贵,王者之象,人君之位也。夫以阴而侵阳,亏其正体,是非下陵上,妻乘夫,贱逾贵之变与?春秋二百四十二年,变异为众,莫若日蚀大。自汉兴,日蚀亦为吕、霍之属见。以今揆之,岂有此等之效与?诸侯拘迫汉制,牧相执持之也,又安获齐、赵七国之难?将相大臣怀诚秉忠,唯义是从,又恶有上官、博陆、宣成之谋?若乃徒步豪桀,非有陈胜、项梁之群也;匈奴、夷狄,非有冒顿、郅支之伦也。方外内乡,百蛮宾服,殊俗慕义,八州怀德,虽使其怀挟邪意,狄不足忧,又况其无乎?求于夷狄无有,求于臣下无有,微后官也当,何以塞之? 日者,建始元年正月,白气出于营室。营室者,天子之后官也。正月于《尚书》为皇极。皇极者,王气之极也。白者西方之气,其于春当废。今正于皇极之月,兴废气于后宫,视后妾无能怀任保全者,以著继嗣之微,贱人将起也。至其九月,流星如瓜,出于文昌,贯紫宫,尾委曲如龙,临于钩陈,此又章显前尤,著在内也。其后则有北宫井溢,南流逆理,数郡水出,流杀人民。后则讹言传相惊震,女童入殿,咸莫觉知。夫河者水阴,四渎之长,今乃大决,没漂陵邑,斯昭阴盛盈溢,违经绝纪之应也。乃昔之月,鼠巢于树,野鹊变色。五月庚子,鸟焚其巢太山之域。《易》曰:“鸟焚其巢,旅人先笑后号啕。丧牛于易,凶。”言王者处民上,如鸟之处巢也,不顾恤百姓,百姓畔而去之,若鸟之自焚也,虽先快意说笑,其后必号而无及也。百姓丧其君,若牛亡其毛也,故称凶。泰山,王者易姓告代之处,今正于岱宗之山,甚可惧也。三月癸未,大风自西摇祖宗寝庙,扬裂帷席,折拔树木,顿僵车辇,毁坏槛屋,灾及宗庙,足为寒心!四月己亥,日蚀东井,转旅且索,与既无异。己犹戊也,亥复水也,明阴盛,咎在内。于戊己,亏君体,著绝世于皇极,显祸败及京都。于东井,变怪众备,末重益大,来数益甚。成形之祸月以迫切,不救之患日寝屡深,咎败灼灼若此,岂可以忽哉! 《书》云:“高宗肜日,粤有雊雉。祖己曰:‘惟先假王正厥事。’”又曰:“虽休勿休,惟敬五刑,以成三德。”即饬椒房及掖庭耳。今皇后有所疑,便不便,其条刺,使大长秋来白之。吏拘于法,亦安足过?盖矫枉者过直,古今同之。且财币之省,特牛之祠,其于皇后,所以扶助德美,为华宠也。咎根不除,灾变相袭,祖宗且不血食,何戴侯也!传不云乎!“以纳失之者鲜。”审皇后欲从其奢与?朕亦当法孝武皇帝也,如此则甘泉、建章可复兴矣。世俗岁殊,时变日化,遭事制宜,因时而移,旧之非者,何可放焉!郡子之道,乐因循而重改作。昔鲁人为长府,闵子骞曰:“仍旧贯如之何?何必改作!”盖恶之也。《诗》云:“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曾是莫听,大命以倾。”孝文皇帝,朕之师也。皇太后,皇后成法也。假使太后在彼时不如职,今见亲厚,又恶可以逾乎!皇后其刻心秉德,毋违先后之制度,力谊勉行,称顺妇道,减省群事,谦约为右,其孝东宫,毋厥朔望,推诚永究,爰何不臧!养名显行,以息众讠雚,垂则列妾,使有法焉。皇后深惟毋忽! 是时,大将军凤用事,威权尤盛。其后,比三年日蚀,言事者颇归咎于凤矣。而谷永等遂著之许氏,许氏自知为凤所不佑。久之,皇后宠亦益衰,而后宫多新爱。后姊平安刚侯夫人谒等为媚道祝诅后宫有身者王美人及凤等,事发觉,太后大怒,下吏考问,谒等诛死,许后坐废处昭台宫,亲属皆归故郡山阳,后弟子平恩侯旦就国。凡立十四年而废,在昭台岁余,还徙长定宫。 后九年,上怜许氏,下诏曰:“盖闻仁不遗远,谊不忘亲。前平安刚侯夫人谒坐大逆罪,家属幸蒙赦令,归故郡。朕惟平恩戴侯,先帝外祖,魂神废弃,莫奉祭祀,念之未尝忘于心。其还平恩侯旦及亲属在山阳郡者。”是岁,废后败。先是,废后姊孊寡居,与定陵侯淳于长私通,因为之小妻。长绐之曰:“我能白东宫,复立许后为左皇后。”废后因孊私赂遗长,数通书记相报谢。长书有悖谩,发觉,天子使廷尉孔光持节赐废后药,自杀,葬延陵交道厩西。 孝成班婕妤。帝初即位选入后宫。始为少使,蛾而大幸,为婕妤,居增成舍,再就馆,有男,数月失之。成帝游于后庭,尝欲与婕妤同辇载,婕妤辞曰:“观古图画,贤圣之君皆有名臣在侧,三代末主乃有嬖女,今欲同辇,得无近似之乎?”上善其言而止。太后闻之,喜曰:“古有樊姬,今有班婕妤。”婕妤诵《诗》及《窃窕》、《德象》、《女师》之篇。每进见上疏,依则古礼。 自鸿嘉后,上稍隆于内宠。婕妤进侍者李平,平得幸,立为婕妤。上曰:“始卫皇后亦从微起。”乃赐平姓曰卫,所谓卫婕妤也。其后,赵飞燕姊弟亦从自微贱兴,逾越礼制,浸盛于前。班婕妤及许皇后皆失宠,稀复进见。鸿嘉三年,赵飞燕谮告许皇后、班婕妤挟媚道,祝诅后宫,詈及主上。许皇后坐废。孝问班婕妤,婕妤对曰:“妾闻‘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修正尚未蒙福,为邪欲以何望?使鬼神有知,不受不臣之诉;如其无知,诉之何益?故不为也。”上善其对,怜悯之,赐黄金百斤。 赵氏姊弟骄妒,婕妤恐久见危,求共养太后长信宫,上许焉。婕妤退处东宫,作赋自伤悼,其辞曰: 承祖考之遗德兮,何性命之淑灵,登薄躯于宫阙兮,充下陈于后庭。蒙圣皇之渥惠兮,当日月之盛明,扬光烈之翕赫兮,奉隆宠于增成。既过幸于非位兮,窃庶几乎嘉时,每寤寐而累息兮,申佩离以自思,陈女图以镜监兮,顾女史而问诗。悲晨妇之作戒兮,哀褒、阎之为邮;美皇、英之女虞兮,荣任、姒之母周。虽愚陋其靡及兮,敢舍心而忘兹?历年岁而悼惧兮,闵蕃华之不滋。痛阳禄与柘馆兮,仍襁褓而离灾,岂妾人之殃咎兮?将天命之不可求。 白日忽已移光兮,遂暗莫而昧幽,犹被覆载之厚德兮,不废捐于罪邮。奉共养于东宫兮,托长信之末流,共洒扫于帷幄兮,永终死以为期。愿归骨于山足兮,依松柏之余休。 重曰:“潜玄官兮幽以清,应门闭兮禁闼扃。华殿尘兮玉阶菭,中庭萋兮绿草生。广室阴兮帷幄暗,房栊虚兮风泠泠。感帷裳兮发红罗,纷綷縩兮纨素声。神眇眇兮密靓处,君不御兮谁为荣?俯视兮丹墀,思君兮履綦。仰视兮云屋,双涕兮横流。顾左右兮和颜,酌羽觞兮销忧。惟人生兮一世,忽一过兮若浮。已独享兮高明,处生民兮极休。勉虞精兮极乐,与福禄兮无期。《绿衣》兮《白华》,自古兮有之。 至成帝崩,婕妤充奉园陵,薨,因葬园中。 孝成赵皇后,本长安宫人。初生时,父母不举,三日不死,乃收养之。及壮,属阳阿主家,学歌舞,号曰飞燕。成帝尝微行出。过阳阿主,作乐,上见飞燕而说之,召入宫,大幸。有女弟复召入,俱为婕妤,贵倾后宫。 许后之废也,上欲立赵婕妤。皇太后嫌其所出微甚,难之。太后姊子淳于长为侍中,数往来传语,得太后指,上立封赵婕妤父临为成阳侯。后月余,乃立婕妤为皇后。追以长前白罢昌陵功,封为定陵侯。 皇后既立,后宽少衰,而弟绝幸,为昭仪。居昭阳舍,其中庭彤朱,而殿上髤漆,切皆铜沓黄金涂,白玉阶,壁带往往为黄金釭,函蓝田璧,明珠、翠羽饰之,自后宫未尝有焉。姊弟颛宠十余年,卒皆无子。 末年,定陶王来朝,王祖母傅太后私赂遗赵皇后、昭仪,定陶王竟为太子。 明年春,成帝崩。帝素强,无疾病。是时,楚思王衍、梁王立来朝,明旦当辞去,上宿供张白虎殿。又欲拜左将军孔光为丞相,已刻侯印书赞。昏夜平善,乡晨,傅裤袜欲起,因失衣,不能言,昼漏上十刻而崩。民间归罪赵昭仪,皇太后诏大司马莽、丞相大司空曰:“皇帝暴崩,群众讠雚哗怪之。掖庭令辅等在后庭左右,侍燕迫近,杂与御史、丞相、廷尉治问皇帝起居发病状。”赵昭仪自杀。 哀帝既立,尊赵皇后为皇太后,封太后弟侍中驸马都尉钦为新成侯。赵氏侯者凡二人。后数月,司隶解光奏言: 臣闻许美人及故中宫史曹宫皆御幸孝成皇帝,产子,子隐不见。 臣遣从事掾业、史望验问知状者掖庭狱丞籍武,故中黄门王舜、吴恭、靳严,官婢曹晓、道房、张弃,故赵昭仪御者于客子、王偏、臧兼等,皆曰宫即晓子女,前属中宫,为学事史,通《诗》,授皇后。房与宫对食,元延元年中宫语房曰:“陛下幸宫。”后数月,晓入殿中,见宫腹大,问宫。宫曰:“御幸有身。”其十月中,宫乳掖庭牛官令舍,有婢六人,中黄门田客持诏记,盛绿绨方底,封御史中丞印,予武曰:“取牛官令舍妇人新产儿,婢六人,尽置暴室狱,毋问儿男女,谁儿也!”武迎置狱,宫曰:“善臧我儿胞,丞知是何等儿也!”后三日,客持诏记与武,问:“儿死未?手书对牍背。”武即书对:“儿见在,未死。”有顷,客出曰:“上与昭仪大怒,奈何不杀?”武叩头啼曰:“不杀儿,自知当死;杀之,亦死!”即因客奏封事,曰:“陛下未有继嗣,子无贵贱,唯留意!”奏入,客复持诏记予武曰:“今夜漏上五刻,持儿与舜,会东交掖门。”武因问客:“陛下得武书,意何如?”曰:“瞠也。”武以儿付舜。舜受诏,内儿殿中,为择乳母,告“善养儿,且有赏。毋令漏泄!”舜择弃为乳母,时儿生八九日。后三日,客复持诏记,封如前予武,中有封小绿箧,记曰:“告武以箧中物书予狱中妇人,武自临饮之。”武发箧中有裹药二枚,赫蹄书,曰:“告伟能:努力饮此药,不可复入。女自知之!”伟能即宫。宫读书已,曰:“果也,欲姊弟擅天下!我儿男也,额上有壮发,类孝元皇帝。今儿安在?危杀之矣!奈何令长信得闻之?宫饮药死。后宫婢六人召入,出语武曰:“昭仪言‘女无过。宁自杀邪,若外家也?’我曹言愿自杀。”即自缪死。武皆表奏状。弃所养儿十一日,宫长李南以诏书取儿去,不知所置。 许美人前在上林涿沐馆,数召入饰室中若舍,一岁再三召,留数月或半岁御幸。元延二年怀子,其十一月乳。诏使严持乳医及五种和药丸三,送美人所。后客子、偏、兼闻昭仪谓成帝曰:“常给我言从中宫来,即从中宫来,许美人儿何从生中?许氏竟当复立邪!”怼,以手自捣,以头击壁户柱,从床上自投地,啼泣不肯食,曰:“今当安置我,欲归耳!”帝曰:“今故告之,反怒为!殊不可晓也。”帝亦不食。昭仪曰:“陛下自知是,不食为何?陛下常自言‘约不负女’,今美人有子,竟负约,谓何?”帝曰:“约以赵氏,故不立许氏。使天下无出赵氏上者,毋忧也!”后诏使严持绿囊书予许美人,告严曰:“美人当有以予女,受来,置饰室中帘南。”美人以苇箧一合盛所生儿,缄封,及绿囊报书予严。严持箧书,置饰室帘南去。帝与昭仪坐,使客子解箧缄。未已,帝使客子、偏、兼皆出,自闭户,独与昭仪在。须臾开户,呼客子、偏、兼,使缄封箧及绿绨方底,推置屏风东。恭受诏,持箧方底予武,皆封以御史中丞印,曰:“告武:箧中有死儿,埋屏处,勿令人知。”武穿狱楼垣下为坎,埋其中。 故长定许贵人及故成都、平阿侯家婢王业、任孋、公孙习前免为庶人,诏召入,属昭仪为私婢。成帝崩,未幸梓宫,仓卒悲哀之时,昭仪自知罪恶大,知业等故许氏、王氏婢,恐事泄,而以大婢羊子等赐予业等各且十人,以尉其意,属“无道我家过失。” 元延二年五月,故掖庭令吾丘遵谓武曰:“掖庭丞吏以下皆与昭仪合通,无可与语者,独欲与武有所言。我无子,武有子,是家轻族人,得无不敢乎?掖庭中御幸生子者辄死,又饮药伤堕者无数,欲与武共言之大臣,票骑将军贪耆钱,不足计事,奈何令长信得闻之?”遵后病困,谓武:“今我已死,前所语事,武不能独为也,慎语!” 皆在今年四月丙辰赦令前。臣谨案永光三年男子忠等发长陵傅夫人冢。事更大赦,孝元皇帝下诏曰:“此朕不当所得赦也。”穷治,尽伏辜,天下以为当。鲁严公夫人杀世子,齐桓召而诛焉,《春秋》予之。赵昭仪倾乱圣朝,亲灭继嗣,家属当伏天诛。前平安刚侯夫人谒坐大逆,同产当坐,以蒙赦令,归故郡。今昭仪所犯尤悖逆,罪重于谒,而同产亲属皆在尊贵之位,迫近帏幄,群下寒心,非所以惩恶崇谊示四方也。请事穷竟,丞相以下议正法。 哀帝于是免新成侯赵钦、钦兄子成阳侯,皆为庶人,将家属徙辽西郡。时议郎耿育上疏言: 臣闻继嗣失统,废適立庶,圣人法禁,古今至戒。然大怕见历知適,逡循固让,委身吴粤,权变所设,不计常法,致位王季,以崇圣嗣,卒有天下,子孙承业,七八百载,功冠三王,道德最备,是以尊号追及大王。故世必有非常之变,然后乃有非常之谋。孝成皇帝自知继嗣不以时立,念虽末有皇子,万岁之后未能持国,权柄之重,制于女主,女主骄盛则耆欲无极,少主幼弱则大臣不使,世无周公抱负之辅,恐危社稷,倾乱天下。知陛下有贤圣通明之德,仁孝子爱之恩,怀独见之明,内断于身,故废后宫就馆之渐,绝微嗣祸乱之根,乃欲致位陛下以安宗庙。愚臣既不能深援安危,定金匮之计,又不知推演圣德,述先帝之志,乃反覆校省内,暴露私燕,诬污先帝倾惑之过,成结宠妾妒媚之诛,甚失贤圣远见之明,逆负先帝忧国之意。 夫论大德不拘俗,立大功不合众,此乃孝成皇帝至思所以万万于众臣,陛下圣德盛茂所以符合于皇天也,岂当世庸庸斗筲之臣所能及哉!且褒广将顺君父之美,匡救销灭既往之过,古今通义也。事不当时固争,防祸于未然,各随指阿从,以求容媚,晏驾之后,尊号已定,万事已讫,乃探追不及之事,讦扬幽昧之过,此臣所深痛也! 愿下有司议,即如臣言,宜宣布天下,使咸哓知先帝圣意所起。不然,空使谤议上及山陵,下流后世,远闻百蛮,近布海内,甚非先帝托后之意也。盖孝子善述父之志,善成人之事,唯陛下省察! 哀帝为太子,亦颇得赵太后力,遂不竟其事。傅太后恩赵太后,赵太后亦归心,故成帝母及王氏皆怨之。 哀帝崩,王莽白太后诏有司曰:“前皇太后与昭仪俱侍帷幄,姊弟专宠锢寝,执贼乱之谋,残灭继嗣以危宗庙,悖天犯祖,无为天下母之义。贬皇太后为孝成皇后,徙居北宫。”后月余,复下诏曰:“皇后自知罪恶深大,朝请希阔,失妇道,无共养之礼,而有狼虎之毒,宗室所怨,海内之仇也,而尚在小君之位,诚非皇天之心。夫小不忍乱大谋,恩之所不能已者义之所割也。今废皇后为庶人,就其园。”是日自杀。立十六年而诛。先是,有童谣曰:“燕燕,尾涏々,张公子,时相见。木门仓琅根,燕飞来,啄皇孙。皇孙死,燕啄矢。”成帝每微行出,常与张放俱,而称富平侯家,故曰张公子。仓琅根,宫门铜鍰也。 孝元傅昭仪,哀帝祖母也。父河内温人,蚤卒,母更嫁为魏郡郑翁妻,生男惲。昭仪少为上官太后才人,自元帝为太子,得进幸。元帝即位,立为婕妤,甚有宠。为人有材略,善事人,下至宫人左右,饮酒酹地,皆祝延之。产一男一女,女为平都公主,男为定陶恭王。恭王有材艺,尤爱于上。元帝既重傅婕妤,及冯婕妤亦幸,生中山孝王,上欲殊之于后宫,以二人皆有子为王,上尚在,未得称太后,乃更号曰昭仪,赐以印绶,在婕妤上。昭其仪,尊之也。至成、哀时,赵昭仪、董昭仪皆无子,犹称焉。 元帝崩,傅昭仪随王归国,称定陶太后。后十年,恭王薨,子代为王。王母曰丁姬。傅太后躬自养视,既壮大,成帝无继嗣。时中山孝王在。元延四年,孝王及定陶王皆入朝。傅太后多以珍宝赂遗赵昭仪及帝舅票骑将军王根,阴为王求汉嗣。昭仪及根皆见上无子,欲豫自结为久长计,更称誉定陶王。上亦自器之,明年,遂征定陶王立为太子,语在《哀纪》。月余,天子立楚孝王孙景为定陶王,奉恭王后。太子议欲谢,少傅阎崇以为:“《春秋》不以父命废王父命,为人后之礼不得顾私亲,不当谢。”太傅赵玄以为当谢,太子从之。诏问所以谢状,尚书劾奏玄,左迁少府,以光禄勋师丹为太傅。诏傅太后与太子母丁姬自居定陶国邸,下有司议皇太子得与傅太后、丁姬相见不,有司秦议不得相见。顷之,成帝母王太后欲令傅太后、丁姬十日一至太子家,成帝曰:“太子丞正统,当共养陛下,不得复顾私亲。”王太后曰:“太子小,而傅太后抱养之。今至太子家,以乳母恩耳,不足有所妨。”于是令傅太后得至太子家。丁姬以不安养太子,独不得。 成帝崩,哀帝即位。王太后诏令傅太后、丁姬十日一至未央宫。高昌侯董宏希指,上书言宜立丁姬为帝太后。师丹劾奏:“宏怀邪误朝,不道。”上初即位,谦让,从师丹言止。后乃白令王太后下诏,尊定陶恭王为恭皇。哀帝因是曰:“《春秋》‘母以子贵’,尊傅太后为恭皇太后,丁姬为恭皇后,各置左右詹事,食邑如长信宫、中宫。追尊恭皇太后父为崇祖侯,恭皇后父为褒德侯。”后岁余,遂下诏曰:“汉家之制,推亲亲以显尊尊,定陶恭皇之号不宜复称定陶。其尊恭皇太后为帝太太后,丁后为帝太后。”后又更号帝太太后为皇太太后,称永信宫,帝太后称中安宫,而成帝母太皇太后本称长信宫,成帝赵后为皇太后,并四太后,各置少府、太仆,秩皆中二千石。为恭皇立寝庙于京师,比宣帝父悼皇考制度,序昭穆于前殿。 傅太后父同产弟四人,曰子孟、中叔、子元、幼君。子孟子喜至大司马,封高武侯。中叔子晏亦大司马,封孔乡侯。幼君子商封汝昌侯,为太后父崇祖侯后,更号崇祖曰汝昌哀侯。太后同母弟郑惲前死,以惲子业为阳信侯,追尊惲为阳信节侯。郑氏、傅氏侯者凡六人,大司马二人,九卿二千石六人,侍中诸曹十余人。 傅太后既尊,后尤骄,与成帝母语,至谓之妪。与中山孝王母冯太后并事元帝,追怨之,陷以祝诅罪,令自杀。元寿元年崩,合葬渭陵,称孝元傅皇后云。 定陶丁姬,哀帝母也,《易》祖师丁将军之玄孙。家在山阳瑕丘,父至庐江太守。始,定陶恭王先为山阳王,而丁氏内其女为姬。王后姓张氏,其母郑礼,即傅太后同母弟也。太后以亲戚故,欲其有子,然终无有。唯丁姬河平四年生哀帝。丁姬为帝太后,两兄忠、明。明以帝舅封阳安侯。忠蚤死,封忠子满为平周侯。太后叔父宪、望,望为左将军,宪为太仆。明为大司马票骑将军,辅政。丁氏侯者凡二人,大司马一人,将军、九卿、二千石六人,侍中、诸曹亦十余人。丁、傅以一二年间暴兴尤盛。然哀帝不甚假以权势,权势不如王氏在成帝世也。 建平二年,丁太后崩。上曰:“《诗》云‘谷则异室,死则同穴’。昔季武子成寝,杜氏之墓在西阶下,请合葬而许之。附葬之礼,自周兴焉。孝子事亡如事存,帝太后宜起陵恭皇之园。”遣大司马票骑将军明,东送葬于定陶,贵震山东。 哀帝崩,王莽秉政,使有司举奏丁、傅罪恶。莽以太皇太后诏皆免官爵,丁氏徙归故郡。莽奏贬傅太后号为定陶共王母,丁太后号曰丁姬。 元始五年,莽复言:“共王母、丁姬前不臣妾,至葬渭陵,冢高与元帝山齐,怀帝太后、皇太太后玺绶以葬,不应礼。礼有改葬,请发共王母及丁姬冢,取其玺绶消灭,徙共王母及丁姬归定陶,葬共王冢次,而葬丁姬复其故。”太后以为既已之事,不须复发。莽固争之,太后诏曰:“因故棺为致椁作冢,祠以太牢。”谒者护既发傅太后冢,崩压杀数百人;开丁姬椁户,火出炎四五丈,吏卒以水沃灭乃得入,烧燔椁中器物。 莽复奏言:“前共王母生,僣居桂宫,皇天震怒,灾其正殿;丁姬死,葬逾制度,今火焚其椁,此天见变以告,当改如媵妾也。臣前奏请葬丁姬复故,非是。共王母及丁姬棺皆名梓宫,珠玉之衣非藩妾服,请更以木棺代,去珠玉衣,葬丁姬媵妾之次。”奏可。既开傅太后棺,臭闻数里。公卿在位皆阿莽指,入钱帛,遣子弟及诸生四夷,凡十余万人,操持作具,助将作掘平共王母、丁姬故冢,二旬间皆平。莽又周棘其处以为世戒云。时有群燕数千,衔土投丁姬穿中。丁、傅既败,孔乡侯晏将家属徙合浦,宗族皆归故郡。唯高武侯喜得全,自有传。 孝哀傅皇后,定陶太后从弟子也。哀帝为定陶王时,傅太后欲重亲,取以配王。王入为汉太子,傅氏女为妃。哀帝即位,成帝大行尚在前殿,而傅太后封傅妃父晏为孔乡侯,与帝舅阳安侯丁明同日俱封。时师丹谏,以为:“天下自王者所有,亲戚何患不富贵?而仓卒若是,其不久长矣!”晏封后月余,傅妃立为皇后。傅氏既盛,晏最尊重。哀帝崩,王莽白太皇太后下诏曰:“定陶共王太后与孔乡侯晏同心合谋,背恩忘本,专恣不轨,与至尊同称号,终没,至乃配食于左坐,悖逆无道。今令孝哀皇后退就桂宫。”后月余,复与孝成赵皇后俱废为庶人,就其园自杀。 孝元冯昭仪,平帝祖母也。元帝即位二年,以选入后宫。时父奉世为执金吾。昭仪始为长使,数月至美人,后五年就馆生男,拜为婕妤。时父奉世为右将军光禄勋,奉世长男野王为左冯翊,父子并居朝廷,议者以为器能当其位,非用女宠故也。而冯婕妤内宠与傅昭仪等。 建昭中,上幸虎圈斗兽,后宫皆坐。熊佚出圈,攀槛欲上殿。左右贵人傅昭仪等皆惊走,冯婕妤直前当熊而立,左右格杀熊。上问:“人情惊惧,何故前当熊?”婕妤对曰:“猛兽得人而止,妾恐熊至御坐,故以身当之。”元帝嗟叹,以此倍敬重焉。傅昭仪等皆惭。明年夏,冯婕妤男立为信都王,尊婕妤为昭仪。元帝崩,为信都太后,与王俱居储元宫。河平中,随王之国。后徙中山,是为孝王。 后征定陶王为太子,封中山王舅参为宜乡侯。参,冯太后少弟也。是岁,孝王薨,有一男,嗣为王,时未满岁,有眚病,太后自养视,数祷祠解。 哀帝即位,遣中郎谒者张由将医治中山小王。由素有狂易病,病发怒去,西归长安。尚书簿责擅去状,由恐,因诬言中山太后祝诅上及太后。太后即傅昭仪也,素常怨冯太后,因是遣御史丁玄案验,尽收御者官吏及冯氏昆弟在国者百余人,分系雒阳、魏郡、巨鹿。数十日无所得,更使中谒者令史立与丞相长史、大鸿胪丞杂治。立受傅太后指,几得封侯,治冯太后女弟习及寡弟妇君之,死者数十人。巫刘吾服祝诅。医徐遂成言习、君之曰:“武帝时医修氏剌治武帝得二千万耳,今愈上,不得封侯,不如杀上,令中山王代,可得封。”立等劾奏祝诅谋反,大逆。责问冯太后,无服辞。立曰:“熊之上殿何其勇,今何怯也!”太后还谓左右:“此乃中语,前世事,吏何用知之?是欲陷我效也!”乃饮药自杀。 先未死,有司请诛之,上不忍致法,废为庶人,徙云阳宫。既死,有司复奏:“太后死在未废前。”有诏以诸侯王太后仪葬之。宜乡侯参、君之、习夫及子当相坐者,或自杀,或伏法。参女弁为孝王后,有两女,有司奏免为庶人,与冯氏宗族徙归故郡。张由以先告赐爵关内侯,史立迁中太仆。 哀帝崩,大司徒孔光奏“由前诬告骨肉,立陷人入大辟,为国家结怨于天下,以取秩迁,获爵邑,幸蒙赦令,请免为庶人,徒合浦”云。 中山卫姬,平帝母也。父子豪,中山卢奴人,官至卫尉。子豪女弟为宣帝婕妤,生楚孝王;长女又为元帝婕妤,生平阳公主。成帝时,中山孝王无子,上以卫氏吉祥,以子豪少女配孝王。元延四年,生平帝。 平帝年二岁,孝王薨,代为王。哀帝崩,无嗣。太皇太后与新都侯莽迎中山王立为帝。莽欲颛国权,惩丁、傅行事,以帝为成帝后,母卫姬及外家不当得至京师。乃更立宗室桃乡侯子成都为中山王,奉孝王后,遣少傅左将军甄丰赐卫姬玺绶,即拜为中山孝王后,以苦陉县为汤沐邑。又赐帝舅卫宝、宝弟玄爵关内侯。赐帝三妹,谒臣号修义君,哉皮为承礼君,鬲子为尊德君,食邑各二千户。莽长子宇非莽隔绝卫氏,恐久后受祸,即私与卫宝通书记,教卫后上书谢恩,因陈丁、傅旧恶,几得至京师。莽白太皇太后诏有司曰:“中山孝王后深分明为人后之义,条陈故定陶傅太后、丁姬悖天逆理,上僣位号,徙定陶王于信都,为共王立庙于京师,如天子制,不畏天命,侮圣人言,坏乱法度,居非其制,称非其号。是以皇天震怒,火烧其殿,六年之间大命不遂,祸殃仍重,竟令孝哀帝受其余灾,大失天心,夭命暴崩,又令共王祭祀绝废,精魂无所依归。朕惟孝王后深说经义,明镜圣法,惧古人之祸败,近事之咎殃,畏天命,奉圣言,是乃久保一国,长获天禄,而令孝王永享无疆之祀,福祥之大者也。朕甚嘉之。夫褒义赏善,圣王之制,其以中山故安户七千益中山后汤沐邑,加赐及中山王黄金各百斤,增傅相以下秩。” 卫后日夜啼泣,思见帝,而但益户邑。宇复教令上书求至京师。会事发觉,莽杀宇,尽诛卫氏支属。卫宝女为中山王后,免后,徙合浦。唯卫后在,王莽篡国,废为家人,后岁余卒,葬孝王旁。 孝平王皇后,安汉公太傅大司马莽女也。平帝即位,年九岁,成帝母太皇太后称制,而莽秉政。莽欲依霍光故事,以女配帝,太后意不欲也。莽设变诈,令女必入,因以自重,事在《莽传》。太后不得已而许之,遣长乐少府夏侯藩、宗正刘宏、少府宗伯凤、尚书令平晏纳采、太师光、大司徒马宫、大司空甄丰、左将军孙建、执金吾尹赏、行太常事太中大夫刘歆及太卜、太史令以下四十九人赐皮弁素绩,以礼杂卜筮,太牢祠宗庙,待吉月日。明年春,遣大司徒宫、大司空丰、左将军建、右将军甄邯、光禄大夫歆奉乘舆法驾,迎皇后于安汉公第。宫、丰、歆授皇后玺绂,登车称警跸,便时上林延寿门,入未央宫前殿。群臣就位行礼,大赦天下。益封父安汉公地满百里,赐迎皇后及行礼者,自三公以下至驺宰执事长乐、未央宫、安汉公第者,皆增秩,赐金、帛各有差。皇后立三月,以礼见高庙。尊父安汉公号曰宰衡,位在诸侯王上。赐公夫人号曰功显君,食邑。封公子安为褒新侯,临为赏都侯。 后立岁余,平帝崩。莽立孝宣帝玄孙婴为孺子,莽摄帝位,尊皇后为皇太后。三年,莽即真,以婴为定安公,改皇太后号为定安公太后。太后时年十八矣,为人婉瘱有节操。自刘氏废,常称疾不朝会。莽敬惮伤哀,欲嫁之,乃更号为黄皇室主,令立国将军成新公孙建世子礻象饰将医往问疾。后大怒,笞鞭其旁侍御。因发病,不肯起,莽遂不复强也。及汉兵诛莽,燔烧未央宫,后曰:“何面目以见汉家!”自投火中而死。 赞曰:《易》著吉凶而言谦盈之效,天地鬼神至于人道靡不同之。夫女宠之兴,由至微而体至尊,穷富贵而不以功,此固道家所畏,祸福之宗也。序自汉兴,终于孝平,外戚后庭色宠著闻二十有余人,然其保位全家者,唯文、景、武帝太后及邛成后四人而已。至如史良娣、王悼后、许恭哀后身皆夭折不辜,而家依托旧恩,不敢纵恣,是以能全。其余大者夷灭,小者放流,呜呼!鉴兹行事,变亦备矣。

翻译
释义/赏析
繁体原文
孝元王皇后,成帝母也。家凡十侯,五大司馬,外戚莫盛焉。自有傳。 孝成許皇后,大司馬車騎將軍平恩侯嘉女也。元帝悼傷母恭哀後居位日淺而遭霍氏之辜,故選嘉女以配皇太子。初入太了家,上令中常侍黃門親近者侍送,還白太子歡說狀,元帝喜謂左右:“酌酒賀我!”左右皆稱萬歲。久之,有一男,失之。乃成帝即位,立許妃爲皇后,復生一女,失之。 初,後父嘉自元帝時爲大司馬車騎將軍輔政,已八九年矣。及成帝立,復以元舅陽平侯王鳳爲大司馬、大將軍,與嘉並。杜欽以爲故事後父重於帝舅,乃說鳳曰:“車騎將軍至貴,將軍宜尊之敬之,無失其意。蓋輕細微眇之漸,必生乖忤之患,不可不慎。衛將軍之日盛於蓋侯,近世之事,語尚在於長老之耳,唯將軍察焉。”久之,上欲專委任鳳,乃策嘉曰:“將軍家重身尊,不宜以吏職自累。賜黃金二百斤,以特進侯就朝位。”後歲餘薨,諡曰恭侯。 後聰慧,善史書,自爲妃至即位,常寵於上,後宮希得進見。皇太后及帝諸舅憂上無繼嗣,時又數有災異,劉向、谷永等皆陳其咎在於後宮。上然其言,於是省減椒房掖廷用度。皇后及上疏曰: 妾誇布服糲糧,加以幼稚愚惑,不明義理,幸得免離茅屋之下,備後宮掃除。蒙過誤之寵,居非命所當託,污穢不修,曠職屍官,數逆至法,逾越制度,當伏放流之誅,不足以塞責。乃壬寅日大長秋受詔:“椒房儀法,御服輿駕,所發諸官署,及所造作,遺賜外家羣臣妾,皆如竟寧以前故事。”妾伏自念,入椒房以來,遺賜外家未嘗逾故事,每輒決上,可復問也。今誠時世異制,長短相補,不出漢制而已,纖微之間,未必可同。若竟寧前與黃龍前,豈相放哉?家吏不曉,今一受詔如此,且使妾搖手不得。今言無得發取諸官,殆謂未央官不屬妾,不宜獨取也。言妾家府亦不當得,妾竊惑焉。幸得賜湯沐邑以自奉養,亦小發取其中,何害於誼而不可哉?又詔書言服御所造,皆如竟寧前,吏誠不能揆其意,即且令妾被服所爲不得不如前。設妾欲作某屏風張於某所,曰故事無有,或不能得,則必繩妾以詔書矣。此二事誠不可行,唯陛下省察。 宦吏忮佷,必欲自勝。幸妾尚貴時,猶以不急事操人,況今日日益侵,又獲此詔,其操約人,豈有所訴?陛下見妾在椒房,終不肯給妾纖微內邪?若不私府小取,將安所仰乎?舊故,中官乃私奪左右之賤繒,乃發乘輿服繒,言爲待詔補,已而貿易其中。左右多竊怨者,甚恥爲之。又故事以特牛祠大父母,戴侯、敬侯皆得蒙恩以太牢祠,今當率如故事,唯陛下哀之! 今吏甫受詔讀記,直豫言使後知之,非可復若私府有所取也。其萌牙所以約制妾者,恐失人理。今但損車駕,及毋若未央官有所發,遺賜衣服如故事,則可矣。其餘誠太迫急,奈何?妾薄命,端遇竟寧前,竟寧前於今世而比之,豈可邪?故時酒肉有所賜外家,輒上表乃決。又故杜陵樑美人歲時遺酒一石,肉百斤耳。妾甚少之,遺田八子誠不可若是。事率衆多,不可勝以文陳。俟自見,索言之,唯陛下深察焉! 上於是採劉向、谷永之言以報曰: 皇帝向皇后,所言事聞之。夫日者衆陽之宗,天光之貴,王者之象,人君之位也。夫以陰而侵陽,虧其正體,是非下陵上,妻乘夫,賤逾貴之變與?春秋二百四十二年,變異爲衆,莫若日蝕大。自漢興,日蝕亦爲呂、霍之屬見。以今揆之,豈有此等之效與?諸侯拘迫漢制,牧相執持之也,又安獲齊、趙七國之難?將相大臣懷誠秉忠,唯義是從,又惡有上官、博陸、宣成之謀?若乃徒步豪桀,非有陳勝、項梁之羣也;匈奴、夷狄,非有冒頓、郅支之倫也。方外內鄉,百蠻賓服,殊俗慕義,八州懷德,雖使其懷挾邪意,狄不足憂,又況其無乎?求於夷狄無有,求於臣下無有,微後官也當,何以塞之? 日者,建始元年正月,白氣出於營室。營室者,天子之後官也。正月於《尚書》爲皇極。皇極者,王氣之極也。白者西方之氣,其於春當廢。今正於皇極之月,興廢氣於後宮,視後妾無能懷任保全者,以著繼嗣之微,賤人將起也。至其九月,流星如瓜,出於文昌,貫紫宮,尾委曲如龍,臨於鉤陳,此又章顯前尤,著在內也。其後則有北宮井溢,南流逆理,數郡水出,流殺人民。後則訛言傳相驚震,女童入殿,鹹莫覺知。夫河者水陰,四瀆之長,今乃大決,沒漂陵邑,斯昭陰盛盈溢,違經絕紀之應也。乃昔之月,鼠巢於樹,野鵲變色。五月庚子,鳥焚其巢太山之域。《易》曰:“鳥焚其巢,旅人先笑後號啕。喪牛於易,兇。”言王者處民上,如鳥之處巢也,不顧恤百姓,百姓畔而去之,若鳥之自焚也,雖先快意說笑,其後必號而無及也。百姓喪其君,若牛亡其毛也,故稱兇。泰山,王者易姓告代之處,今正於岱宗之山,甚可懼也。三月癸未,大風自西搖祖宗寢廟,揚裂帷席,折拔樹木,頓僵車輦,毀壞檻屋,災及宗廟,足爲寒心!四月己亥,日蝕東井,轉旅且索,與既無異。己猶戊也,亥覆水也,明陰盛,咎在內。於戊己,虧君體,著絕世於皇極,顯禍敗及京都。於東井,變怪衆備,末重益大,來數益甚。成形之禍月以迫切,不救之患日寢屢深,咎敗灼灼若此,豈可以忽哉! 《書》雲:“高宗肜日,粵有雊雉。祖己曰:‘惟先假王正厥事。’”又曰:“雖休勿休,惟敬五刑,以成三德。”即飭椒房及掖庭耳。今皇后有所疑,便不便,其條刺,使大長秋來白之。吏拘於法,亦安足過?蓋矯枉者過直,古今同之。且財幣之省,特牛之祠,其於皇后,所以扶助德美,爲華寵也。咎根不除,災變相襲,祖宗且不血食,何戴侯也!傳不云乎!“以納失之者鮮。”審皇后欲從其奢與?朕亦當法孝武皇帝也,如此則甘泉、建章可復興矣。世俗歲殊,時變日化,遭事制宜,因時而移,舊之非者,何可放焉!郡子之道,樂因循而重改作。昔魯人爲長府,閔子騫曰:“仍舊貫如之何?何必改作!”蓋惡之也。《詩》雲:“雖無老成人,尚有典刑,曾是莫聽,大命以傾。”孝文皇帝,朕之師也。皇太后,皇后成法也。假使太后在彼時不如職,今見親厚,又惡可以逾乎!皇后其刻心秉德,毋違先後之制度,力誼勉行,稱順婦道,減省羣事,謙約爲右,其孝東宮,毋厥朔望,推誠永究,爰何不臧!養名顯行,以息衆訁雚,垂則列妾,使有法焉。皇后深惟毋忽! 是時,大將軍鳳用事,威權尤盛。其後,比三年日蝕,言事者頗歸咎於鳳矣。而谷永等遂著之許氏,許氏自知爲鳳所不佑。久之,皇后寵亦益衰,而後宮多新愛。後姊平安剛侯夫人謁等爲媚道祝詛後宮有身者王美人及鳳等,事發覺,太后大怒,下吏考問,謁等誅死,許後坐廢處昭臺宮,親屬皆歸故郡山陽,後弟子平恩侯旦就國。凡立十四年而廢,在昭臺歲餘,還徙長定宮。 後九年,上憐許氏,下詔曰:“蓋聞仁不遺遠,誼不忘親。前平安剛侯夫人謁坐大逆罪,家屬幸蒙赦令,歸故郡。朕惟平恩戴侯,先帝外祖,魂神廢棄,莫奉祭祀,念之未嘗忘於心。其還平恩侯旦及親屬在山陽郡者。”是歲,廢后敗。先是,廢后姊孊寡居,與定陵侯淳于長私通,因爲之小妻。長紿之曰:“我能白東宮,復立許後爲左皇后。”廢后因孊私賂遺長,數通書記相報謝。長書有悖謾,發覺,天子使廷尉孔光持節賜廢后藥,自殺,葬延陵交道廄西。 孝成班婕妤。帝初即位選入後宮。始爲少使,蛾而大幸,爲婕妤,居增成舍,再就館,有男,數月失之。成帝遊於後庭,嘗欲與婕妤同輦載,婕妤辭曰:“觀古圖畫,賢聖之君皆有名臣在側,三代末主乃有嬖女,今欲同輦,得無近似之乎?”上善其言而止。太后聞之,喜曰:“古有樊姬,今有班婕妤。”婕妤誦《詩》及《竊窕》、《德象》、《女師》之篇。每進見上疏,依則古禮。 自鴻嘉後,上稍隆於內寵。婕妤進侍者李平,平得幸,立爲婕妤。上曰:“始衛皇后亦從微起。”乃賜平姓曰衛,所謂衛婕妤也。其後,趙飛燕姊弟亦從自微賤興,逾越禮制,浸盛於前。班婕妤及許皇后皆失寵,稀復進見。鴻嘉三年,趙飛燕譖告許皇后、班婕妤挾媚道,祝詛後宮,詈及主上。許皇后坐廢。孝問班婕妤,婕妤對曰:“妾聞‘死生有命,富貴在天。’修正尚未蒙福,爲邪欲以何望?使鬼神有知,不受不臣之訴;如其無知,訴之何益?故不爲也。”上善其對,憐憫之,賜黃金百斤。 趙氏姊弟驕妒,婕妤恐久見危,求共養太后長信宮,上許焉。婕妤退處東宮,作賦自傷悼,其辭曰: 承祖考之遺德兮,何性命之淑靈,登薄軀於宮闕兮,充下陳於後庭。蒙聖皇之渥惠兮,當日月之盛明,揚光烈之翕赫兮,奉隆寵於增成。既過幸於非位兮,竊庶幾乎嘉時,每寤寐而累息兮,申佩離以自思,陳女圖以鏡監兮,顧女史而問詩。悲晨婦之作戒兮,哀褒、閻之爲郵;美皇、英之女虞兮,榮任、姒之母周。雖愚陋其靡及兮,敢舍心而忘茲?歷年歲而悼懼兮,閔蕃華之不滋。痛陽祿與柘館兮,仍襁褓而離災,豈妾人之殃咎兮?將天命之不可求。 白日忽已移光兮,遂闇莫而昧幽,猶被覆載之厚德兮,不廢捐於罪郵。奉共養於東宮兮,託長信之末流,共灑掃於帷幄兮,永終死以爲期。願歸骨于山足兮,依松柏之餘休。 重曰:“潛玄官兮幽以清,應門閉兮禁闥扃。華殿塵兮玉階菭,中庭萋兮綠草生。廣室陰兮帷幄暗,房櫳虛兮風泠泠。感帷裳兮發紅羅,紛綷縩兮紈素聲。神眇眇兮密靚處,君不御兮誰爲榮?俯視兮丹墀,思君兮履綦。仰視兮雲屋,雙涕兮橫流。顧左右兮和顏,酌羽觴兮銷憂。惟人生兮一世,忽一過兮若浮。已獨享兮高明,處生民兮極休。勉虞精兮極樂,與福祿兮無期。《綠衣》兮《白華》,自古兮有之。 至成帝崩,婕妤充奉園陵,薨,因葬園中。 孝成趙皇后,本長安宮人。初生時,父母不舉,三日不死,乃收養之。及壯,屬陽阿主家,學歌舞,號曰飛燕。成帝嘗微行出。過陽阿主,作樂,上見飛燕而說之,召入宮,大幸。有女弟復召入,俱爲婕妤,貴傾後宮。 許後之廢也,上欲立趙婕妤。皇太后嫌其所出微甚,難之。太后姊子淳于長爲侍中,數往來傳語,得太后指,上立封趙婕妤父臨爲成陽侯。後月餘,乃立婕妤爲皇后。追以長前白罷昌陵功,封爲定陵侯。 皇后既立,後寬少衰,而弟絕幸,爲昭儀。居昭陽舍,其中庭彤朱,而殿上髤漆,切皆銅沓黃金塗,白玉階,壁帶往往爲黃金釭,函藍田璧,明珠、翠羽飾之,自後宮未嘗有焉。姊弟顓寵十餘年,卒皆無子。 末年,定陶王來朝,王祖母傅太后私賂遺趙皇后、昭儀,定陶王竟爲太子。 明年春,成帝崩。帝素強,無疾病。是時,楚思王衍、樑王立來朝,明旦當辭去,上宿供張白虎殿。又欲拜左將軍孔光爲丞相,已刻侯印書贊。昏夜平善,鄉晨,傅褲襪欲起,因失衣,不能言,晝漏上十刻而崩。民間歸罪趙昭儀,皇太后詔大司馬莽、丞相大司空曰:“皇帝暴崩,羣衆訁雚譁怪之。掖庭令輔等在後庭左右,侍燕迫近,雜與御史、丞相、廷尉治問皇帝起居發病狀。”趙昭儀自殺。 哀帝既立,尊趙皇后爲皇太后,封太后弟侍中駙馬都尉欽爲新成侯。趙氏侯者凡二人。後數月,司隸解光奏言: 臣聞許美人及故中宮史曹宮皆御幸孝成皇帝,產子,子隱不見。 臣遣從事掾業、史望驗問知狀者掖庭獄丞籍武,故中黃門王舜、吳恭、靳嚴,官婢曹曉、道房、張棄,故趙昭儀御者於客子、王偏、臧兼等,皆曰宮即曉子女,前屬中宮,爲學事史,通《詩》,授皇后。房與宮對食,元延元年中宮語房曰:“陛下幸宮。”後數月,曉入殿中,見宮腹大,問宮。宮曰:“御幸有身。”其十月中,宮乳掖庭牛官令舍,有婢六人,中黃門田客持詔記,盛綠綈方底,封御史中丞印,予武曰:“取牛官令舍婦人新產兒,婢六人,盡置暴室獄,毋問兒男女,誰兒也!”武迎置獄,宮曰:“善臧我兒胞,丞知是何等兒也!”後三日,客持詔記與武,問:“兒死未?手書對牘背。”武即書對:“兒見在,未死。”有頃,客出曰:“上與昭儀大怒,奈何不殺?”武叩頭啼曰:“不殺兒,自知當死;殺之,亦死!”即因客奏封事,曰:“陛下未有繼嗣,子無貴賤,唯留意!”奏入,客復持詔記予武曰:“今夜漏上五刻,持兒與舜,會東交掖門。”武因問客:“陛下得武書,意何如?”曰:“瞠也。”武以兒付舜。舜受詔,內兒殿中,爲擇乳母,告“善養兒,且有賞。毋令漏泄!”舜擇棄爲乳母,時兒生八九日。後三日,客復持詔記,封如前予武,中有封小綠篋,記曰:“告武以篋中物書予獄中婦人,武自臨飲之。”武發篋中有裹藥二枚,赫蹄書,曰:“告偉能:努力飲此藥,不可復入。女自知之!”偉能即宮。宮讀書已,曰:“果也,欲姊弟擅天下!我兒男也,額上有壯發,類孝元皇帝。今兒安在?危殺之矣!奈何令長信得聞之?宮飲藥死。後宮婢六人召入,出語武曰:“昭儀言‘女無過。寧自殺邪,若外家也?’我曹言願自殺。”即自繆死。武皆表奏狀。棄所養兒十一日,宮長李南以詔書取兒去,不知所置。 許美人前在上林涿沐館,數召入飾室中若舍,一歲再三召,留數月或半歲御幸。元延二年懷子,其十一月乳。詔使嚴持乳醫及五種和藥丸三,送美人所。後客子、偏、兼聞昭儀謂成帝曰:“常給我言從中宮來,即從中宮來,許美人兒何從生中?許氏竟當復立邪!”懟,以手自搗,以頭擊壁戶柱,從牀上自投地,啼泣不肯食,曰:“今當安置我,欲歸耳!”帝曰:“今故告之,反怒爲!殊不可曉也。”帝亦不食。昭儀曰:“陛下自知是,不食爲何?陛下常自言‘約不負女’,今美人有子,竟負約,謂何?”帝曰:“約以趙氏,故不立許氏。使天下無出趙氏上者,毋憂也!”後詔使嚴持綠囊書予許美人,告嚴曰:“美人當有以予女,受來,置飾室中簾南。”美人以葦篋一合盛所生兒,緘封,及綠囊報書予嚴。嚴持篋書,置飾室簾南去。帝與昭儀坐,使客子解篋緘。未已,帝使客子、偏、兼皆出,自閉戶,獨與昭儀在。須臾開戶,呼客子、偏、兼,使緘封篋及綠綈方底,推置屏風東。恭受詔,持篋方底予武,皆封以御史中丞印,曰:“告武:篋中有死兒,埋屏處,勿令人知。”武穿獄樓垣下爲坎,埋其中。 故長定許貴人及故成都、平阿侯家婢王業、任孋、公孫習前免爲庶人,詔召入,屬昭儀爲私婢。成帝崩,未幸梓宮,倉卒悲哀之時,昭儀自知罪惡大,知業等故許氏、王氏婢,恐事泄,而以大婢羊子等賜予業等各且十人,以尉其意,屬“無道我家過失。” 元延二年五月,故掖庭令吾丘遵謂武曰:“掖庭丞吏以下皆與昭儀合通,無可與語者,獨欲與武有所言。我無子,武有子,是家輕族人,得無不敢乎?掖庭中御幸生子者輒死,又飲藥傷墮者無數,欲與武共言之大臣,票騎將軍貪耆錢,不足計事,奈何令長信得聞之?”遵後病困,謂武:“今我已死,前所語事,武不能獨爲也,慎語!” 皆在今年四月丙辰赦令前。臣謹案永光三年男子忠等髮長陵傅夫人冢。事更大赦,孝元皇帝下詔曰:“此朕不當所得赦也。”窮治,盡伏辜,天下以爲當。魯嚴公夫人殺世子,齊桓召而誅焉,《春秋》予之。趙昭儀傾亂聖朝,親滅繼嗣,家屬當伏天誅。前平安剛侯夫人謁坐大逆,同產當坐,以蒙赦令,歸故郡。今昭儀所犯尤悖逆,罪重於謁,而同產親屬皆在尊貴之位,迫近幃幄,羣下寒心,非所以懲惡崇誼示四方也。請事窮竟,丞相以下議正法。 哀帝於是免新成侯趙欽、欽兄子成陽侯,皆爲庶人,將家屬徙遼西郡。時議郎耿育上疏言: 臣聞繼嗣失統,廢適立庶,聖人法禁,古今至戒。然大怕見歷知適,逡循固讓,委身吳粵,權變所設,不計常法,致位王季,以崇聖嗣,卒有天下,子孫承業,七八百載,功冠三王,道德最備,是以尊號追及大王。故世必有非常之變,然後乃有非常之謀。孝成皇帝自知繼嗣不以時立,念雖末有皇子,萬歲之後未能持國,權柄之重,制於女主,女主驕盛則耆欲無極,少主幼弱則大臣不使,世無周公抱負之輔,恐危社稷,傾亂天下。知陛下有賢聖通明之德,仁孝子愛之恩,懷獨見之明,內斷於身,故廢后宮就館之漸,絕微嗣禍亂之根,乃欲致位陛下以安宗廟。愚臣既不能深援安危,定金匱之計,又不知推演聖德,述先帝之志,乃反覆校省內,暴露私燕,誣污先帝傾惑之過,成結寵妾妒媚之誅,甚失賢聖遠見之明,逆負先帝憂國之意。 夫論大德不拘俗,立大功不合衆,此乃孝成皇帝至思所以萬萬於衆臣,陛下聖德盛茂所以符合於皇天也,豈當世庸庸斗筲之臣所能及哉!且褒廣將順君父之美,匡救銷滅既往之過,古今通義也。事不當時固爭,防禍於未然,各隨指阿從,以求容媚,晏駕之後,尊號已定,萬事已訖,乃探追不及之事,訐揚幽昧之過,此臣所深痛也! 願下有司議,即如臣言,宜宣佈天下,使鹹嘵知先帝聖意所起。不然,空使謗議上及山陵,下流後世,遠聞百蠻,近布海內,甚非先帝託後之意也。蓋孝子善述父之志,善成人之事,唯陛下省察! 哀帝爲太子,亦頗得趙太后力,遂不竟其事。傅太后恩趙太后,趙太后亦歸心,故成帝母及王氏皆怨之。 哀帝崩,王莽白太后詔有司曰:“前皇太后與昭儀俱侍帷幄,姊弟專寵錮寢,執賊亂之謀,殘滅繼嗣以危宗廟,悖天犯祖,無爲天下母之義。貶皇太后爲孝成皇后,徙居北宮。”後月餘,復下詔曰:“皇后自知罪惡深大,朝請希闊,失婦道,無共養之禮,而有狼虎之毒,宗室所怨,海內之仇也,而尚在小君之位,誠非皇天之心。夫小不忍亂大謀,恩之所不能已者義之所割也。今廢皇后爲庶人,就其園。”是日自殺。立十六年而誅。先是,有童謠曰:“燕燕,尾涏々,張公子,時相見。木門倉琅根,燕飛來,啄皇孫。皇孫死,燕啄矢。”成帝每微行出,常與張放俱,而稱富平侯家,故曰張公子。倉琅根,宮門銅鍰也。 孝元傅昭儀,哀帝祖母也。父河內溫人,蚤卒,母更嫁爲魏郡鄭翁妻,生男惲。昭儀少爲上官太后才人,自元帝爲太子,得進幸。元帝即位,立爲婕妤,甚有寵。爲人有材略,善事人,下至宮人左右,飲酒酹地,皆祝延之。產一男一女,女爲平都公主,男爲定陶恭王。恭王有材藝,尤愛於上。元帝既重傅婕妤,及馮婕妤亦幸,生中山孝王,上欲殊之於後宮,以二人皆有子爲王,上尚在,未得稱太后,乃更號曰昭儀,賜以印綬,在婕妤上。昭其儀,尊之也。至成、哀時,趙昭儀、董昭儀皆無子,猶稱焉。 元帝崩,傅昭儀隨王歸國,稱定陶太后。後十年,恭王薨,子代爲王。王母曰丁姬。傅太后躬自養視,既壯大,成帝無繼嗣。時中山孝王在。元延四年,孝王及定陶王皆入朝。傅太后多以珍寶賂遺趙昭儀及帝舅票騎將軍王根,陰爲王求漢嗣。昭儀及根皆見上無子,欲豫自結爲久長計,更稱譽定陶王。上亦自器之,明年,遂徵定陶王立爲太子,語在《哀紀》。月餘,天子立楚孝王孫景爲定陶王,奉恭王后。太子議欲謝,少傅閻崇以爲:“《春秋》不以父命廢王父命,爲人後之禮不得顧私親,不當謝。”太傅趙玄以爲當謝,太子從之。詔問所以謝狀,尚書劾奏玄,左遷少府,以光祿勳師丹爲太傅。詔傅太后與太子母丁姬自居定陶國邸,下有司議皇太子得與傅太后、丁姬相見不,有司秦議不得相見。頃之,成帝母王太后欲令傅太后、丁姬十日一至太子家,成帝曰:“太子丞正統,當共養陛下,不得復顧私親。”王太后曰:“太子小,而傅太后抱養之。今至太子家,以乳母恩耳,不足有所妨。”於是令傅太后得至太子家。丁姬以不安養太子,獨不得。 成帝崩,哀帝即位。王太后詔令傅太后、丁姬十日一至未央宮。高昌侯董宏希指,上書言宜立丁姬爲帝太后。師丹劾奏:“宏懷邪誤朝,不道。”上初即位,謙讓,從師丹言止。後乃白令王太后下詔,尊定陶恭王爲恭皇。哀帝因是曰:“《春秋》‘母以子貴’,尊傅太后爲恭皇太后,丁姬爲恭皇后,各置左右詹事,食邑如長信宮、中宮。追尊恭皇太后父爲崇祖侯,恭皇后父爲褒德侯。”後歲餘,遂下詔曰:“漢家之制,推親親以顯尊尊,定陶恭皇之號不宜複稱定陶。其尊恭皇太后爲帝太太后,丁後爲帝太后。”後又更號帝太太后爲皇太太后,稱永信宮,帝太后稱中安宮,而成帝母太皇太后本稱長信宮,成帝趙後爲皇太后,並四太后,各置少府、太僕,秩皆中二千石。爲恭皇立寢廟於京師,比宣帝父悼皇考制度,序昭穆於前殿。 傅太后父同產弟四人,曰子孟、中叔、子元、幼君。子孟子喜至大司馬,封高武侯。中叔子晏亦大司馬,封孔鄉侯。幼君子商封汝昌侯,爲太后父崇祖侯後,更號崇祖曰汝昌哀侯。太后同母弟鄭惲前死,以惲子業爲陽信侯,追尊惲爲陽信節侯。鄭氏、傅氏侯者凡六人,大司馬二人,九卿二千石六人,侍中諸曹十餘人。 傅太后既尊,後尤驕,與成帝母語,至謂之嫗。與中山孝王母馮太后並事元帝,追怨之,陷以祝詛罪,令自殺。元壽元年崩,合葬渭陵,稱孝元傅皇后雲。 定陶丁姬,哀帝母也,《易》祖師丁將軍之玄孫。家在山陽瑕丘,父至廬江太守。始,定陶恭王先爲山陽王,而丁氏內其女爲姬。王后姓張氏,其母鄭禮,即傅太后同母弟也。太后以親戚故,欲其有子,然終無有。唯丁姬河平四年生哀帝。丁姬爲帝太后,兩兄忠、明。明以帝舅封陽安侯。忠蚤死,封忠子滿爲平周侯。太后叔父憲、望,望爲左將軍,憲爲太僕。明爲大司馬票騎將軍,輔政。丁氏侯者凡二人,大司馬一人,將軍、九卿、二千石六人,侍中、諸曹亦十餘人。丁、傅以一二年間暴興尤盛。然哀帝不甚假以權勢,權勢不如王氏在成帝世也。 建平二年,丁太后崩。上曰:“《詩》雲‘谷則異室,死則同穴’。昔季武子成寢,杜氏之墓在西階下,請合葬而許之。附葬之禮,自周興焉。孝子事亡如事存,帝太后宜起陵恭皇之園。”遣大司馬票騎將軍明,東送葬於定陶,貴震山東。 哀帝崩,王莽秉政,使有司舉奏丁、傅罪惡。莽以太皇太后詔皆免官爵,丁氏徙歸故郡。莽奏貶傅太后號爲定陶共王母,丁太后號曰丁姬。 元始五年,莽復言:“共王母、丁姬前不臣妾,至葬渭陵,冢高與元帝山齊,懷帝太后、皇太太后璽綬以葬,不應禮。禮有改葬,請發共王母及丁姬冢,取其璽綬消滅,徙共王母及丁姬歸定陶,葬共王冢次,而葬丁姬復其故。”太后以爲既已之事,不須復發。莽固爭之,太后詔曰:“因故棺爲致槨作冢,祠以太牢。”謁者護既發傅太后冢,崩壓殺數百人;開丁姬槨戶,火出炎四五丈,吏卒以水沃滅乃得入,燒燔槨中器物。 莽復奏言:“前共王母生,僣居桂宮,皇天震怒,災其正殿;丁姬死,葬逾制度,今火焚其槨,此天見變以告,當改如媵妾也。臣前奏請葬丁姬復故,非是。共王母及丁姬棺皆名梓宮,珠玉之衣非藩妾服,請更以木棺代,去珠玉衣,葬丁姬媵妾之次。”奏可。既開傅太后棺,臭聞數裏。公卿在位皆阿莽指,入錢帛,遣子弟及諸生四夷,凡十餘萬人,操持作具,助將作掘平共王母、丁姬故冢,二旬間皆平。莽又周棘其處以爲世戒雲。時有羣燕數千,銜土投丁姬穿中。丁、傅既敗,孔鄉侯晏將家屬徙合浦,宗族皆歸故郡。唯高武侯喜得全,自有傳。 孝哀傅皇后,定陶太后從弟子也。哀帝爲定陶王時,傅太后欲重親,取以配王。王入爲漢太子,傅氏女爲妃。哀帝即位,成帝大行尚在前殿,而傅太后封傅妃父晏爲孔鄉侯,與帝舅陽安侯丁明同日俱封。時師丹諫,以爲:“天下自王者所有,親戚何患不富貴?而倉卒若是,其不久長矣!”晏封后月餘,傅妃立爲皇后。傅氏既盛,晏最尊重。哀帝崩,王莽白太皇太后下詔曰:“定陶共王太后與孔鄉侯晏同心合謀,背恩忘本,專恣不軌,與至尊同稱號,終沒,至乃配食於左坐,悖逆無道。今令孝哀皇后退就桂宮。”後月餘,復與孝成趙皇后俱廢爲庶人,就其園自殺。 孝元馮昭儀,平帝祖母也。元帝即位二年,以選入後宮。時父奉世爲執金吾。昭儀始爲長使,數月至美人,後五年就館生男,拜爲婕妤。時父奉世爲右將軍光祿勳,奉世長男野王爲左馮翊,父子並居朝廷,議者以爲器能當其位,非用女寵故也。而馮婕妤內寵與傅昭儀等。 建昭中,上幸虎圈鬥獸,後宮皆坐。熊佚出圈,攀檻欲上殿。左右貴人傅昭儀等皆驚走,馮婕妤直前當熊而立,左右格殺熊。上問:“人情驚懼,何故前當熊?”婕妤對曰:“猛獸得人而止,妾恐熊至御坐,故以身當之。”元帝嗟嘆,以此倍敬重焉。傅昭儀等皆慚。明年夏,馮婕妤男立爲信都王,尊婕妤爲昭儀。元帝崩,爲信都太后,與王俱居儲元宮。河平中,隨王之國。後徙中山,是爲孝王。 後徵定陶王爲太子,封中山王舅參爲宜鄉侯。參,馮太后少弟也。是歲,孝王薨,有一男,嗣爲王,時未滿歲,有眚病,太后自養視,數禱祠解。 哀帝即位,遣中郎謁者張由將醫治中山小王。由素有狂易病,病發怒去,西歸長安。尚書簿責擅去狀,由恐,因誣言中山太后祝詛上及太后。太后即傅昭儀也,素常怨馮太后,因是遣御史丁玄案驗,盡收御者官吏及馮氏昆弟在國者百餘人,分系雒陽、魏郡、鉅鹿。數十日無所得,更使中謁者令史立與丞相長史、大鴻臚丞雜治。立受傅太后指,幾得封侯,治馮太后女弟習及寡弟婦君之,死者數十人。巫劉吾服祝詛。醫徐遂成言習、君之曰:“武帝時醫修氏剌治武帝得二千萬耳,今愈上,不得封侯,不如殺上,令中山王代,可得封。”立等劾奏祝詛謀反,大逆。責問馮太后,無服辭。立曰:“熊之上殿何其勇,今何怯也!”太后還謂左右:“此乃中語,前世事,吏何用知之?是欲陷我效也!”乃飲藥自殺。 先未死,有司請誅之,上不忍致法,廢爲庶人,徙雲陽宮。既死,有司復奏:“太后死在未廢前。”有詔以諸侯王太后儀葬之。宜鄉侯參、君之、習夫及子當相坐者,或自殺,或伏法。參女弁爲孝王后,有兩女,有司奏免爲庶人,與馮氏宗族徙歸故郡。張由以先告賜爵關內侯,史立遷中太僕。 哀帝崩,大司徒孔光奏“由前誣告骨肉,立陷人入大辟,爲國家結怨於天下,以取秩遷,獲爵邑,幸蒙赦令,請免爲庶人,徒合浦”雲。 中山衛姬,平帝母也。父子豪,中山盧奴人,官至衛尉。子豪女弟爲宣帝婕妤,生楚孝王;長女又爲元帝婕妤,生平陽公主。成帝時,中山孝王無子,上以衛氏吉祥,以子豪少女配孝王。元延四年,生平帝。 平帝年二歲,孝王薨,代爲王。哀帝崩,無嗣。太皇太后與新都侯莽迎中山王立爲帝。莽欲顓國權,懲丁、傅行事,以帝爲成帝后,母衛姬及外家不當得至京師。乃更立宗室桃鄉侯子成都爲中山王,奉孝王后,遣少傅左將軍甄豐賜衛姬璽綬,即拜爲中山孝王后,以苦陘縣爲湯沐邑。又賜帝舅衛寶、寶弟玄爵關內侯。賜帝三妹,謁臣號修義君,哉皮爲承禮君,鬲子爲尊德君,食邑各二千戶。莽長子宇非莽隔絕衛氏,恐久後受禍,即私與衛寶通書記,教衛後上書謝恩,因陳丁、傅舊惡,幾得至京師。莽白太皇太后詔有司曰:“中山孝王后深分明爲人後之義,條陳故定陶傅太后、丁姬悖天逆理,上僣位號,徙定陶王於信都,爲共王立廟於京師,如天子制,不畏天命,侮聖人言,壞亂法度,居非其制,稱非其號。是以皇天震怒,火燒其殿,六年之間大命不遂,禍殃仍重,竟令孝哀帝受其餘災,大失天心,夭命暴崩,又令共王祭祀絕廢,精魂無所依歸。朕惟孝王后深說經義,明鏡聖法,懼古人之禍敗,近事之咎殃,畏天命,奉聖言,是乃久保一國,長獲天祿,而令孝王永享無疆之祀,福祥之大者也。朕甚嘉之。夫褒義賞善,聖王之制,其以中山故安戶七千益中山後湯沐邑,加賜及中山王黃金各百斤,增傅相以下秩。” 衛後日夜啼泣,思見帝,而但益戶邑。宇復教令上書求至京師。會事發覺,莽殺宇,盡誅衛氏支屬。衛寶女爲中山王后,免後,徙合浦。唯衛後在,王莽篡國,廢爲家人,後歲餘卒,葬孝王旁。 孝平王皇后,安漢公太傅大司馬莽女也。平帝即位,年九歲,成帝母太皇太后稱制,而莽秉政。莽欲依霍光故事,以女配帝,太后意不欲也。莽設變詐,令女必入,因以自重,事在《莽傳》。太后不得已而許之,遣長樂少府夏侯藩、宗正劉宏、少府宗伯鳳、尚書令平晏納采、太師光、大司徒馬宮、大司空甄豐、左將軍孫建、執金吾尹賞、行太常事太中大夫劉歆及太卜、太史令以下四十九人賜皮弁素績,以禮雜卜筮,太牢祠宗廟,待吉月日。明年春,遣大司徒宮、大司空豐、左將軍建、右將軍甄邯、光祿大夫歆奉乘輿法駕,迎皇后於安漢公第。宮、豐、歆授皇后璽紱,登車稱警蹕,便時上林延壽門,入未央宮前殿。羣臣就位行禮,大赦天下。益封父安漢公地滿百里,賜迎皇后及行禮者,自三公以下至騶宰執事長樂、未央宮、安漢公第者,皆增秩,賜金、帛各有差。皇后立三月,以禮見高廟。尊父安漢公號曰宰衡,位在諸侯王上。賜公夫人號曰功顯君,食邑。封公子安爲褒新侯,臨爲賞都侯。 後立歲餘,平帝崩。莽立孝宣帝玄孫嬰爲孺子,莽攝帝位,尊皇后爲皇太后。三年,莽即真,以嬰爲定安公,改皇太后號爲定安公太后。太后時年十八矣,爲人婉瘱有節操。自劉氏廢,常稱疾不朝會。莽敬憚傷哀,欲嫁之,乃更號爲黃皇室主,令立國將軍成新公孫建世子礻象飾將醫往問疾。後大怒,笞鞭其旁侍御。因發病,不肯起,莽遂不復強也。及漢兵誅莽,燔燒未央宮,後曰:“何面目以見漢家!”自投火中而死。 贊曰:《易》著吉凶而言謙盈之效,天地鬼神至於人道靡不同之。夫女寵之興,由至微而體至尊,窮富貴而不以功,此固道家所畏,禍福之宗也。序自漢興,終於孝平,外戚後庭色寵著聞二十有餘人,然其保位全家者,唯文、景、武帝太后及邛成後四人而已。至如史良娣、王悼後、許恭哀後身皆夭折不辜,而家依託舊恩,不敢縱恣,是以能全。其餘大者夷滅,小者放流,嗚呼!鑑茲行事,變亦備矣。
翻译
释义/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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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笔记
元始五年,莽復言「共王母、丁姬前不臣妾,至葬渭陵,冢高與元帝山齊,懷帝太后、皇太太后璽綬以葬,不應禮
2023-12-06 09:4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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