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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书 · 传 · 宣元六王传

国学诗词雏鹰计划:阅读此篇名篇《汉书 · 传 · 宣元六王传 》 来自:《汉书》

班固

东汉扶风安陵人,字孟坚。班彪子。博学能文,续父所著《史记后传》未竟之业,被诬私修国史,下狱。弟班超上书力辩,乃获释。明帝重其学,除兰台令史,迁为郎,典校秘书,奉诏续成其父书。潜心二十余年,至章帝建初中修成《汉书》,当世重之。迁玄武司马,撰《白虎通德论》。和帝永元元年,随窦宪征匈奴,为中护军。宪败,受牵连,死狱中。善辞赋,有《两都赋》、《幽通赋》、《典引》等。后人辑有《班兰台集》。
原文

孝宣皇帝五男。许皇后生孝元帝,张婕妤生淮阳宪王钦,卫婕妤生楚孝王嚣,公孙婕妤生东平思王宇,戎婕妤生中山哀王竟。 淮阳宪王钦,元康三年立,母张婕妤有宠于宣帝。霍皇后废后,上欲立张婕妤为后。久之,惩艾霍氏欲害皇太子,乃更选后宫无子而谨慎者,乃立长陵王婕妤为后,令母养太子。后无宠,希御见,唯张婕妤最幸。而宪王壮大,好经书、法律,聪达有材,帝甚爱之。太子宽仁,喜儒术,上数嗟叹宪王,辅曰:“真我子也!”常有意欲立张婕妤与宪王,然用太子起于微细,上少依倚许氏,及即位而许后以杀死,太子蚤失母,故弗忍也。久之,上以故丞相韦贤子玄成阳狂让侯兄,经明行高,称于朝廷,乃召拜玄成为淮阳中尉,欲感谕宪王,辅以推让之臣,由是太子遂安。宣帝崩,元帝即位,乃遣宪王之国。 时,张婕妤已卒,宪王有外祖母,舅张博兄弟三人岁至淮阳见亲,辄受王赐。后王上书,请徙外家张氏于国。博上书,愿留守坟墓,独不徙。王恨之。后博至淮阳,王赐之少。博言:“负责数百万,愿王为偿。”王不许,博辞去,令弟光恐云王遇大人益解,博欲上书为大人乞骸骨去。王乃遣人持黄金五十斤送博。博喜,还书谢,为谄语盛称誉王,因言:“当今朝廷无贤臣,灾变数见,足为寒心。万姓咸归望于大王,大王奈何恬然不求入朝见,辅助主上乎?”使弟光数说王宜听博计,令于京师说用事贵人为王求朝。许不纳其言。 后光欲至长安,辞王,复言“愿尽力与博共为王求朝。王即日至长安,可因平阳侯。”光得王欲求朝语,驰使人语博。博知王意动,复遗王书曰:“博幸得肺腑,数进愚策,未见省察。北游燕、赵,欲循行郡国求幽隐之士,闻齐有驷先生者,善为《司马兵法》,大将之材也,博得谒见,承间进问五帝、三王究竟要道,卓尔非世俗之所知。今边境不安,天下骚动,微此人其莫能安也。又闻北海之濒有贤人焉,累世不可逮,然难致也。得此二人而荐之,功亦不细矣。博愿驰西以此赴助汉急,无财币以通显之。赵王使谒者持牛、酒,黄金三十斤劳博,博不受;复使人愿尚女,聘金二百斤,博未许。会得光书云大王已遣光西,与博并力求朝。博自以弃捐,不意大王还意反义,结以朱颜,愿杀身报德。朝事何足言!大王诚赐咳唾,使得尽死,汤、禹所以成大功也。驷先生蓄积道术,书无不有,愿知大王所好,请得辄上。”王得书喜说,报博书曰:“子高乃幸左顾存恤,发心恻隐,显至诚,纳以嘉谋,语以至事,虽亦不敏,敢不谕意!今遣有司为子高偿责二百万。” 是时,博女婿京房以明《易》阴阳得幸于上,数召见言事。自谓为石显、五鹿充宗所排,谋不得用,数为博道之。博常欲诳耀淮阳王,即具记房诸所说灾异及召见密语,持予淮阳王以为信验,诈言:“已见中书令石君求朝,许以金五百斤。贤圣制事,盖虑功而不计费。昔禹治鸿水,百姓罢劳,成功既立,万世赖之。今闻陛下春秋未满四十,发齿堕落,太子幼弱,佞人用事,阴阳不调,百姓疾疫饥馑死者且半,鸿水之害殆不过此。大王绪欲救世,将比功德,何可以忽?博已与大儒知道者为大王为便宜奏,陈安危,指灾异,大王朝见,先口陈其意而后奏之,上必大说。事成功立,大王即有周、邵之名,邪臣散亡,公卿变节,功德亡比,而梁、赵之宠必归大王,外家亦将富贵,何复望大王之金钱?”王喜说,报博书曰:“乃者诏下,止诸侯朝者,寡人憯然不知所出。子高素有颜、冉之资,臧武之智,子贡之辩,卞庄子之勇,兼此四者,世之所鲜。既开端绪,愿卒成之。求朝,义事也,奈何行金钱乎!”博报曰:“已许石君,须以成事。”王以金五百斤予博。 会房出为郡守,离左右,显具有此事告之。房漏泄省中语,博兄弟诖误诸侯王,诽谤政治,狡猾不道,皆下狱。有司奏请逮捕钦,上不忍致法,遣谏大夫王骏赐钦玺书曰:“皇帝问淮阳王。有司奏王,王舅张博数遗王书,非毁政治,谤讪天子,褒举诸侯,称引周、汤,以谄惑王,所言尤恶,悖逆无道。王不举奏而多与金钱,报以好言,罪至不赦,朕恻焉不忍闻,为王伤之。推原厥本,不祥自博,惟王之心,匪同于凶。已诏有司勿治王事,遣谏大夫骏申谕朕意。《诗》不云乎?‘靖恭尔位,正直是与。’王其勉之!” 骏谕指曰:“礼为诸侯制相朝聘之义,盖以考礼一德,尊事天子也。且王不学《诗》乎?《诗》云:‘俾侯于鲁,为周室辅。’今王舅博数遗王书,所言悖逆。王幸受诏策,通经术,知诸侯名誉不当出竟。天子普覆,德布于朝,而恬有博言,多予金钱,与相报应,不忠莫大焉。故事,诸侯王获罪京师,罪恶轻重,纵不伏诛,必蒙迁削贬黜之罪,未有但已者也。今圣主赦王之罪,又怜王失计忘本,为博所惑,加赐玺书,使谏大夫申谕至意,殷勤之恩,岂有量哉!博等所犯恶大,群下之所共攻,王法之所不赦也。自今以来,王毋复以博等累心,务与众弃之。《春秋》之义,大能变改。《易》曰‘借用白茅,无咎’,言臣子之道,改过自新,洁己以承上,然后免于咎也。王其留意慎戒,惟思所以悔过易行,塞重责,称厚恩者。如此,则长有富贵,社稷安矣。” 于是淮阳王钦免冠稽首谢曰:“奉藩无状,过恶暴列,陛下不忍致法,加大恩,遣使者申谕道术守藩之义。伏念博罪恶尤深,当伏重诛。臣钦愿悉心自新,奉承诏策。顿首死罪。” 京房及博兄弟三人皆弃市,妻子徙边。 至成帝即位,以淮阳王属为叔父,敬宠之,异于它国。王上书自陈舅张博时事,颇为石显等所侵,因为博家属徙者求还。丞相、御史复劾钦:“前与博相遗私书,指意非诸侯王所宜,蒙恩勿治,事在赦前。不悔过而复称引,自以为直,失藩臣礼,不敬。”上加恩,许王还徙者。 三十六年薨。子文王玄嗣,二十六年薨。子縯嗣,王莽时绝。 楚孝王嚣,甘露二年立为定陶王,三年徙楚,成帝河平中入朝,时被疾,天子闵之,下诏曰:“盖闻‘天地之性人为贵,人之行莫大于孝’。楚王嚣素行孝顺仁慈,之国以来二十余年,孅介之过未尝闻,朕甚嘉之。今乃遭命,离于恶疾,夫子所痛,曰:‘蔑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朕甚闵焉。夫行纯茂而不显异,则有国者将何勖哉?《书》不云乎?‘用德章厥善。’今王朝正月,诏与子男一人俱,其以广戚县户四千三百封其子勋为广戚侯。”明年,嚣薨。子怀王文嗣,一年薨,无子,绝。明年,成帝复立文弟平陆侯衍,是为思王。二十一年薨,子纡嗣,王莽时绝。 初,成帝时又立纡弟景为定陶王。广戚侯勋薨,谥曰炀侯,子显嗣。平帝崩,无子,王莽立显子婴为孺子,奉平帝后。莽篡位,以婴为定安公。汉既诛莽,更始时婴在长安,平陵方望等颇知天文,以为更始必败,婴本统当立者也,共起兵将婴至临泾,立为天子。更始遣丞相李松击破杀婴云。 东平思王宇,甘露二年立。元帝即位,就国。壮大,通奸犯法,上以至亲贳弗罪,傅相连坐。 久之,事太后,内不相得,太后上书言之,求守杜陵园。上于是遣太中大夫张子蟜奉玺书敕谕之,曰:“皇帝问东平王。盖闻亲亲之恩莫重于孝,尊尊之义莫大于忠,故诸侯在位不骄以致孝道,制节谨度以冀天子,然后富贵不离于身,而社稷可保。今闻王自修有阙,本朝不和,流言纷纷,谤自内兴,朕甚僣焉,为王惧之。《诗》不云乎?‘毋念尔祖,述修厥德,永言配命,自求多福’。朕惟王之春秋方刚,忽于道德,意有所移,忠言未纳,故临遣太中大夫子蟜谕王朕意。孔子曰:‘过而不改,是谓过矣。’王其深惟孰思之,无违朕意。” 又特以玺书赐王太后,曰:“皇帝使诸吏宦者令承问东平王太后。朕有闻,王太后少加意焉。夫福善之门莫美于和睦,患咎之首莫大于内离。今东平王出襁褓之中而托于南面之位,以年齿方刚,涉学日寡,骜忽臣下,不自它于太后,以是之间,能无失礼义者,其唯圣人乎!传曰:‘父为子隐,直在其中矣。’王太后明察此意,不可不详。闺门之内,母子之间,同气异息,骨肉之恩,岂可忽哉!岂可忽哉!昔周公戒伯禽曰:‘故旧无大故,则不可弃也,毋求备于一人。’夫以故旧之恩,犹忍小恶,而况此乎!已遣使者谕王,王既悔过服罪,太后宽忍以贳之,后宜不敢。王太后强餐,止思念,慎疾自爱。” 字惭俱,因使者顿首谢死罪,愿洒心自改。诏书又敕傅相曰:“夫人之性皆有五常,及其少长,耳目牵于耆欲,故五常销而邪心作,情乱其性,利胜其义,而不失厥家者,未之有也。今王富于春秋,气力勇武,获师傅之教浅,加以少所闻见,自今以来,非《五经》之正术,敢以游猎非礼道王者,辄以名闻。” 宇立二十年,元帝崩。宇谓中谒者信等曰:“汉大臣议天子少弱,未能治天下,以为我知文法,建欲使我辅佐天子。我见尚书晨夜极苦,使我为之,不能也。今暑热,县官年少,持服恐无处所,我危得之!”比至下,宇凡三哭,饮酒食肉,妻妾不离侧。又姬朐臑故亲幸,后疏远,数叹息呼天。宇闻,斥朐臑为家人子,扫除永巷,数笞击之。朐臑私疏宇过失,数令家告之。宇觉知,绞杀朐臑。有司奏请逮捕,有诏削樊、亢父二县。后三岁,天子诏有司曰:“盖闻仁以亲亲,古之道也。前东平王有阙,有司请废,朕不忍。又请削,朕不敢专。惟王之至亲,未尝忘于心。今闻王改行自新,尊修经术,亲近仁人,非法之求,不以奸吏,朕甚嘉焉。传不云乎?朝过夕改,君子与之。其复前所削县如故。” 后年来朝,上疏求诸子及《太史公书》,上以问大将军王凤,对曰:“臣闻诸侯朝聘,考文章,正法度,非礼不言。今东平王幸得来朝,不思制节谨度,以防危失,而求诸书,非朝聘之义也。诸子书或反经术,非圣人;或明鬼神,信物怪;《太史公书》有战国纵横权谲之谋,汉兴之初谋臣奇策,天官灾异,地形厄塞:皆不宜在诸侯王。不可予。不许之辞宜曰:‘《五经》圣人所制,万事靡不毕载。王审乐道,傅相皆儒者,旦夕讲诵,足以正身虞意。夫小辩破义,小道不通,致远恐泥,皆不足以留意。诸益于经术者,不爱于王。’”对奏,天子如凤言,遂不与。 立三十三年薨,子炀王云嗣。哀帝时,无盐危山土自起覆草,如驰道状,又瓠山石转立。云及后谒自之石所祭,治石象瓠山立石,束倍草,并祠之。建平三年,息夫躬、孙宠等共因幸臣董贤告之。是时,哀帝被疾,多所恶,事下有司,逮王、后谒下狱验治,言使巫傅恭、婢合欢等祠祭诅祝上,为云求为天子。云又与知灾异者高尚等指星宿,言上疾必不愈,云当得天下。石立,宣帝起之表也。有司请诛王,有诏废徙房陵。云自杀,谒弃市。立十七年,国除。 元始元年,王莽欲反哀帝政,白太皇太后,立云太子开明为东平王,又立思王孙成都为中山王。开明立三年,薨,无子。复立开明兄严乡侯信子匡为东平王,奉开明后。王莽居摄,东郡太守翟义与严乡侯信谋举兵诛莽,立信为天子。兵败,皆为莽所灭。 中山哀王竟,初元二年立为清河王。三年,徙中山,以幼少未之国。建昭四年,薨邸,葬杜陵,无子,绝。太后归居外家戎氏。 孝元皇帝三男。王皇后生孝成帝,傅昭仪生定陶共王康,冯昭仪生中山孝王兴。 定陶共王康,永光三年立为济阳王。八年,徙为山阳王。八年,徙定陶。王少而爱,长多材艺,习知音声,上奇器之。母昭仪又幸,几代皇后太子。语在《元后》及《史丹传》。 成帝即位,缘先帝意,厚遇异于它王。十九年薨,子欣嗣。十五年,成帝无子,征入为皇太子。上以太子奉大宗后,不得顾私亲,乃立楚思王子景为定陶王,奉共王后。成帝崩,太子即位,是为孝哀帝。即位二年,追尊共王为共皇帝,置寝庙京师,序昭穆,仪如孝元帝。徙定陶王景为信都王云。 中山孝王兴,建昭二年立为信都王。十四年,徙中山。成帝之议立太子也,御史大夫孔光以为《尚书》有殷及王,兄终弟及,中山王元帝之子,宜为后。成帝以中山王不材,又兄弟,不得相入庙。外家王氏与赵昭仪皆欲用哀帝为太子,故遂立焉。上乃封孝王舅冯参为宜乡侯,而益封孝王万户,以尉其意。三十年,薨,子衎嗣。七年,哀帝崩,无子,征中山王衎入即位,是为平帝。太皇太后以帝为成帝后,故立东平思王孙桃乡顷侯子成都为中山王,奉孝王后。王莽时绝。 赞曰:孝元之后,遍有天下,然而世绝于孙,岂非天哉!淮阳宪王于时诸侯为聪察矣,张博诱之,几陷无道。《诗》云“贪人败类”,古今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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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义/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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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宣皇帝五男。許皇后生孝元帝,張婕妤生淮陽憲王欽,衛婕妤生楚孝王囂,公孫婕妤生東平思王宇,戎婕妤生中山哀王竟。 淮陽憲王欽,元康三年立,母張婕妤有寵於宣帝。霍皇后廢后,上欲立張婕妤爲後。久之,懲艾霍氏欲害皇太子,乃更選後宮無子而謹慎者,乃立長陵王婕妤爲後,令母養太子。後無寵,希御見,唯張婕妤最幸。而憲王壯大,好經書、法律,聰達有材,帝甚愛之。太子寬仁,喜儒術,上數嗟嘆憲王,輔曰:“真我子也!”常有意欲立張婕妤與憲王,然用太子起於微細,上少依倚許氏,及即位而許後以殺死,太子蚤失母,故弗忍也。久之,上以故丞相韋賢子玄成陽狂讓侯兄,經明行高,稱於朝廷,乃召拜玄成爲淮陽中尉,欲感諭憲王,輔以推讓之臣,由是太子遂安。宣帝崩,元帝即位,乃遣憲王之國。 時,張婕妤已卒,憲王有外祖母,舅張博兄弟三人歲至淮陽見親,輒受王賜。后王上書,請徙外家張氏於國。博上書,願留守墳墓,獨不徙。王恨之。後博至淮陽,王賜之少。博言:“負責數百萬,願王爲償。”王不許,博辭去,令弟光恐雲王遇大人益解,博欲上書爲大人乞骸骨去。王乃遣人持黃金五十斤送博。博喜,還書謝,爲諂語盛稱譽王,因言:“當今朝廷無賢臣,災變數見,足爲寒心。萬姓鹹歸望於大王,大王奈何恬然不求入朝見,輔助主上乎?”使弟光數說王宜聽博計,令於京師說用事貴人爲王求朝。許不納其言。 後光欲至長安,辭王,復言“願盡力與博共爲王求朝。王即日至長安,可因平陽侯。”光得王欲求朝語,馳使人語博。博知王意動,復遺王書曰:“博幸得肺腑,數進愚策,未見省察。北遊燕、趙,欲循行郡國求幽隱之士,聞齊有駟先生者,善爲《司馬兵法》,大將之材也,博得謁見,承間進問五帝、三王究竟要道,卓爾非世俗之所知。今邊境不安,天下騷動,微此人其莫能安也。又聞北海之瀕有賢人焉,累世不可逮,然難致也。得此二人而薦之,功亦不細矣。博願馳西以此赴助漢急,無財幣以通顯之。趙王使謁者持牛、酒,黃金三十斤勞博,博不受;復使人願尚女,聘金二百斤,博未許。會得光書雲大王已遣光西,與博併力求朝。博自以棄捐,不意大王還意反義,結以朱顏,願殺身報德。朝事何足言!大王誠賜咳唾,使得盡死,湯、禹所以成大功也。駟先生蓄積道術,書無不有,願知大王所好,請得輒上。”王得書喜說,報博書曰:“子高乃幸左顧存恤,發心惻隱,顯至誠,納以嘉謀,語以至事,雖亦不敏,敢不諭意!今遣有司爲子高償責二百萬。” 是時,博女婿京房以明《易》陰陽得幸於上,數召見言事。自謂爲石顯、五鹿充宗所排,謀不得用,數爲博道之。博常欲誑耀淮陽王,即具記房諸所說災異及召見密語,持予淮陽王以爲信驗,詐言:“已見中書令石君求朝,許以金五百斤。賢聖制事,蓋慮功而不計費。昔禹治鴻水,百姓罷勞,成功既立,萬世賴之。今聞陛下春秋未滿四十,發齒墮落,太子幼弱,佞人用事,陰陽不調,百姓疾疫饑饉死者且半,鴻水之害殆不過此。大王緒欲救世,將比功德,何可以忽?博已與大儒知道者爲大王爲便宜奏,陳安危,指災異,大王朝見,先口陳其意而後奏之,上必大說。事成功立,大王即有周、邵之名,邪臣散亡,公卿變節,功德亡比,而樑、趙之寵必歸大王,外家亦將富貴,何復望大王之金錢?”王喜說,報博書曰:“乃者詔下,止諸侯朝者,寡人憯然不知所出。子高素有顏、冉之資,臧武之智,子貢之辯,卞莊子之勇,兼此四者,世之所鮮。既開端緒,願卒成之。求朝,義事也,奈何行金錢乎!”博報曰:“已許石君,須以成事。”王以金五百斤予博。 會房出爲郡守,離左右,顯具有此事告之。房漏泄省中語,博兄弟詿誤諸侯王,誹謗政治,狡猾不道,皆下獄。有司奏請逮捕欽,上不忍致法,遣諫大夫王駿賜欽璽書曰:“皇帝問淮陽王。有司奏王,王舅張博數遺王書,非毀政治,謗訕天子,褒舉諸侯,稱引周、湯,以諂惑王,所言尤惡,悖逆無道。王不舉奏而多與金錢,報以好言,罪至不赦,朕惻焉不忍聞,爲王傷之。推原厥本,不祥自博,惟王之心,匪同於兇。已詔有司勿治王事,遣諫大夫駿申諭朕意。《詩》不云乎?‘靖恭爾位,正直是與。’王其勉之!” 駿諭指曰:“禮爲諸侯制相朝聘之義,蓋以考禮一德,尊事天子也。且王不學《詩》乎?《詩》雲:‘俾侯於魯,爲周室輔。’今王舅博數遺王書,所言悖逆。王幸受詔策,通經術,知諸侯名譽不當出竟。天子普覆,德佈於朝,而恬有博言,多予金錢,與相報應,不忠莫大焉。故事,諸侯王獲罪京師,罪惡輕重,縱不伏誅,必蒙遷削貶黜之罪,未有但已者也。今聖主赦王之罪,又憐王失計忘本,爲博所惑,加賜璽書,使諫大夫申諭至意,殷勤之恩,豈有量哉!博等所犯惡大,羣下之所共攻,王法之所不赦也。自今以來,王毋復以博等累心,務與衆棄之。《春秋》之義,大能變改。《易》曰‘借用白茅,無咎’,言臣子之道,改過自新,潔己以承上,然後免於咎也。王其留意慎戒,惟思所以悔過易行,塞重責,稱厚恩者。如此,則長有富貴,社稷安矣。” 於是淮陽王欽免冠稽首謝曰:“奉藩無狀,過惡暴列,陛下不忍致法,加大恩,遣使者申諭道術守藩之義。伏念博罪惡尤深,當伏重誅。臣欽願悉心自新,奉承詔策。頓首死罪。” 京房及博兄弟三人皆棄市,妻子徙邊。 至成帝即位,以淮陽王屬爲叔父,敬寵之,異於它國。王上書自陳舅張博時事,頗爲石顯等所侵,因爲博家屬徙者求還。丞相、御史復劾欽:“前與博相遺私書,指意非諸侯王所宜,蒙恩勿治,事在赦前。不悔過而複稱引,自以爲直,失藩臣禮,不敬。”上加恩,許王還徙者。 三十六年薨。子文王玄嗣,二十六年薨。子縯嗣,王莽時絕。 楚孝王囂,甘露二年立爲定陶王,三年徙楚,成帝河平中入朝,時被疾,天子閔之,下詔曰:“蓋聞‘天地之性人爲貴,人之行莫大於孝’。楚王囂素行孝順仁慈,之國以來二十餘年,孅介之過未嘗聞,朕甚嘉之。今乃遭命,離於惡疾,夫子所痛,曰:‘蔑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朕甚閔焉。夫行純茂而不顯異,則有國者將何勖哉?《書》不云乎?‘用德章厥善。’今王朝正月,詔與子男一人俱,其以廣戚縣戶四千三百封其子勳爲廣戚侯。”明年,囂薨。子懷王文嗣,一年薨,無子,絕。明年,成帝復立文弟平陸侯衍,是爲思王。二十一年薨,子紆嗣,王莽時絕。 初,成帝時又立紆弟景爲定陶王。廣戚侯勳薨,諡曰煬侯,子顯嗣。平帝崩,無子,王莽立顯子嬰爲孺子,奉平帝后。莽篡位,以嬰爲定安公。漢既誅莽,更始時嬰在長安,平陵方望等頗知天文,以爲更始必敗,嬰本統當立者也,共起兵將嬰至臨涇,立爲天子。更始遣丞相李鬆擊破殺嬰雲。 東平思王宇,甘露二年立。元帝即位,就國。壯大,通姦犯法,上以至親貰弗罪,傅相連坐。 久之,事太后,內不相得,太后上書言之,求守杜陵園。上於是遣太中大夫張子蟜奉璽書敕諭之,曰:“皇帝問東平王。蓋聞親親之恩莫重於孝,尊尊之義莫大於忠,故諸侯在位不驕以致孝道,制節謹度以冀天子,然後富貴不離於身,而社稷可保。今聞王自修有闕,本朝不和,流言紛紛,謗自內興,朕甚僣焉,爲王懼之。《詩》不云乎?‘毋念爾祖,述修厥德,永言配命,自求多福’。朕惟王之春秋方剛,忽於道德,意有所移,忠言未納,故臨遣太中大夫子蟜諭王朕意。孔子曰:‘過而不改,是謂過矣。’王其深惟孰思之,無違朕意。” 又特以璽書賜王太后,曰:“皇帝使諸吏宦者令承問東平王太后。朕有聞,王太后少加意焉。夫福善之門莫美於和睦,患咎之首莫大於內離。今東平王出襁褓之中而託於南面之位,以年齒方剛,涉學日寡,驁忽臣下,不自它於太后,以是之間,能無失禮義者,其唯聖人乎!傳曰:‘父爲子隱,直在其中矣。’王太后明察此意,不可不詳。閨門之內,母子之間,同氣異息,骨肉之恩,豈可忽哉!豈可忽哉!昔周公戒伯禽曰:‘故舊無大故,則不可棄也,毋求備於一人。’夫以故舊之恩,猶忍小惡,而況此乎!已遣使者諭王,王既悔過服罪,太后寬忍以貰之,後宜不敢。王太后強餐,止思念,慎疾自愛。” 字慚俱,因使者頓首謝死罪,願灑心自改。詔書又敕傅相曰:“夫人之性皆有五常,及其少長,耳目牽於耆欲,故五常銷而邪心作,情亂其性,利勝其義,而不失厥家者,未之有也。今王富於春秋,氣力勇武,獲師傅之教淺,加以少所聞見,自今以來,非《五經》之正術,敢以遊獵非禮道王者,輒以名聞。” 宇立二十年,元帝崩。宇謂中謁者信等曰:“漢大臣議天子少弱,未能治天下,以爲我知文法,建欲使我輔佐天子。我見尚書晨夜極苦,使我爲之,不能也。今暑熱,縣官年少,持服恐無處所,我危得之!”比至下,宇凡三哭,飲酒食肉,妻妾不離側。又姬朐臑故親倖,後疏遠,數嘆息呼天。宇聞,斥朐臑爲家人子,掃除永巷,數笞擊之。朐臑私疏宇過失,數令家告之。宇覺知,絞殺朐臑。有司奏請逮捕,有詔削樊、亢父二縣。後三歲,天子詔有司曰:“蓋聞仁以親親,古之道也。前東平王有闕,有司請廢,朕不忍。又請削,朕不敢專。惟王之至親,未嘗忘於心。今聞王改行自新,尊修經術,親近仁人,非法之求,不以奸吏,朕甚嘉焉。傳不云乎?朝過夕改,君子與之。其復前所削縣如故。” 後年來朝,上疏求諸子及《太史公書》,上以問大將軍王鳳,對曰:“臣聞諸侯朝聘,考文章,正法度,非禮不言。今東平王幸得來朝,不思制節謹度,以防危失,而求諸書,非朝聘之義也。諸子書或反經術,非聖人;或明鬼神,信物怪;《太史公書》有戰國縱橫權譎之謀,漢興之初謀臣奇策,天官災異,地形厄塞:皆不宜在諸侯王。不可予。不許之辭宜曰:‘《五經》聖人所制,萬事靡不畢載。王審樂道,傅相皆儒者,旦夕講誦,足以正身虞意。夫小辯破義,小道不通,致遠恐泥,皆不足以留意。諸益於經術者,不愛於王。’”對奏,天子如鳳言,遂不與。 立三十三年薨,子煬王雲嗣。哀帝時,無鹽危山土自起覆草,如馳道狀,又瓠山石轉立。雲及後謁自之石所祭,治石象瓠山立石,束倍草,並祠之。建平三年,息夫躬、孫寵等共因倖臣董賢告之。是時,哀帝被疾,多所惡,事下有司,逮王、後謁下獄驗治,言使巫傅恭、婢合歡等祠祭詛祝上,爲雲求爲天子。雲又與知災異者高尚等指星宿,言上疾必不愈,雲當得天下。石立,宣帝起之表也。有司請誅王,有詔廢徙房陵。雲自殺,謁棄市。立十七年,國除。 元始元年,王莽欲反哀帝政,白太皇太后,立雲太子開明爲東平王,又立思王孫成都爲中山王。開明立三年,薨,無子。復立開明兄嚴鄉侯信子匡爲東平王,奉開明後。王莽居攝,東郡太守翟義與嚴鄉侯信謀舉兵誅莽,立信爲天子。兵敗,皆爲莽所滅。 中山哀王竟,初元二年立爲清河王。三年,徙中山,以幼少未之國。建昭四年,薨邸,葬杜陵,無子,絕。太后歸居外家戎氏。 孝元皇帝三男。王皇后生孝成帝,傅昭儀生定陶共王康,馮昭儀生中山孝王興。 定陶共王康,永光三年立爲濟陽王。八年,徙爲山陽王。八年,徙定陶。王少而愛,長多材藝,習知音聲,上奇器之。母昭儀又幸,幾代皇后太子。語在《元后》及《史丹傳》。 成帝即位,緣先帝意,厚遇異於它王。十九年薨,子欣嗣。十五年,成帝無子,徵入爲皇太子。上以太子奉大宗後,不得顧私親,乃立楚思王子景爲定陶王,奉共王后。成帝崩,太子即位,是爲孝哀帝。即位二年,追尊共王爲共皇帝,置寢廟京師,序昭穆,儀如孝元帝。徙定陶王景爲信都王雲。 中山孝王興,建昭二年立爲信都王。十四年,徙中山。成帝之議立太子也,御史大夫孔光以爲《尚書》有殷及王,兄終弟及,中山王元帝之子,宜爲後。成帝以中山王不材,又兄弟,不得相入廟。外家王氏與趙昭儀皆欲用哀帝爲太子,故遂立焉。上乃封孝王舅馮參爲宜鄉侯,而益封孝王萬戶,以尉其意。三十年,薨,子衎嗣。七年,哀帝崩,無子,徵中山王衎入即位,是爲平帝。太皇太后以帝爲成帝后,故立東平思王孫桃鄉頃侯子成都爲中山王,奉孝王后。王莽時絕。 贊曰:孝元之後,遍有天下,然而世絕於孫,豈非天哉!淮陽憲王於時諸侯爲聰察矣,張博誘之,幾陷無道。《詩》雲“貪人敗類”,古今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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