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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书 · 志 · 郊祀志上

国学诗词雏鹰计划:阅读此篇名篇《汉书 · 志 · 郊祀志上 》 来自:《汉书》

班固

东汉扶风安陵人,字孟坚。班彪子。博学能文,续父所著《史记后传》未竟之业,被诬私修国史,下狱。弟班超上书力辩,乃获释。明帝重其学,除兰台令史,迁为郎,典校秘书,奉诏续成其父书。潜心二十余年,至章帝建初中修成《汉书》,当世重之。迁玄武司马,撰《白虎通德论》。和帝永元元年,随窦宪征匈奴,为中护军。宪败,受牵连,死狱中。善辞赋,有《两都赋》、《幽通赋》、《典引》等。后人辑有《班兰台集》。
原文

《洪范》八政,三曰祀。祀者,所以昭孝事祖,通神明也。旁及四夷,莫不修之;下至禽兽,豺獭有祭。是以圣王为之典礼。民之精爽不贰,齐肃聪明者,神或降之,在男曰觋,在女曰巫,使制神之处位,为之牲器。使先圣之后,能知山川,敬于礼仪,明神之事者,以为祝;能知四时牺牲,坛场上下,氏姓所出者,以为宗。故有神民之官,各司其序,不相乱也。民神异业,敬而不黩,故神降之嘉生,民以物序,灾祸不至,所求不匮。 及少昊之衰,九黎乱德,民神杂扰,不可放物。家为巫史,享祀无度,黩齐明而神弗蠲。嘉生不降,祸灾荐臻,莫尽其气。颛顼受之,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属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属民,使复旧常,亡相侵黩。 自共工氏霸九州,其子曰句龙,能平水土,死为社祠。有烈山氏王天下,其子曰柱,能殖百谷,死为稷祠。故郊祀社稷,所从来尚矣。 《虞书》曰:舜在璇玑玉衡,以齐七政。遂类于上帝,禋于六宗,望秩于山川,遍于群神。揖五瑞,择吉月日,见四岳诸牧,班瑞。岁二月,东巡狩,至于岱宗。岱宗,泰山也。柴,望秩于山川。遂见东后。东后者,诸侯也。合时月正日,同律、度、量、衡,修五礼、五乐,三帛二生一死为贽。五月,巡狩至南岳。南岳者,衡山也。八月,巡狩至西岳。西岳者,华山也。十一月,巡狩至北岳。北岳者,恒山也。皆如岱宗之礼。中岳,嵩高也。五载一巡狩。 禹遵之。后十三世,至帝孔甲,淫德好神,神黩,二龙去之。其后十三世,汤伐桀,欲迁夏社,不可,作《夏社》。乃迁烈山子柱,而以周弃代为稷祠。后八世,帝太戊有桑穀生于廷,一暮大拱,惧。伊陟曰:“祆不胜德。”太戊修德,桑穀死。伊陟赞巫咸。后十三世,帝武丁得傅说为相,殷复兴焉,称高宗。有雉登鼎耳而雊,武丁惧。祖己曰:“修德。”武丁从之,位以永宁。后五世,帝乙嫚神而震死。后三世,帝纣淫乱,武王伐之。由是观之,始未尝不肃祇,后稍怠嫚也。 周公相成王,王道大洽,制礼作乐,天子曰明堂、辟雍,诸侯曰泮宫。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四海之内各以其职来助祭。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怀柔百神,咸秩无文。五岳视三公,四渎视诸侯。而诸侯祭其疆内名山、大川,大夫祭门、户、井、灶、中霤五祀,士、庶人祖考而已。各有典礼,而淫祀有禁。 后十三世,世益衰,礼乐废。幽王无道,为犬戎所败,平王东徙雒邑。秦襄公攻若救周,列为诸侯,而居西,自以为主少昊之神,作西畤,祠白帝,其牲用駠驹、黄牛、羝羊各一云。 其后十四年,秦文公东猎汧、渭之间,卜居之而吉。文公梦黄蛇自天下属地,其口止于鄜衍。文公问史敦,敦曰:“此上帝之征,君其祠之”。于是作鄜畤,用三牲郊祭白帝焉。 自未作鄜,而雍旁故有吴阳武畤,雍东有好畤,皆废无祀。或曰:“自古以雍州积高,神明之隩,故立畤郊上帝,诸神祠皆聚云。盖黄帝时尝用事,虽晚周亦郊焉。”其语不经见,缙绅者弗道。 作鄜后九年,文公获若石云,于陈仓北阪城祠之。其神或岁不至,或岁数。来也常以夜,光辉若流星,从东方来,集于祠城,若雄雉,其声殷殷云,野鸡夜鸣。以一牢祠之,名曰陈宝。 作陈宝祠后七十一年,秦德公立,卜居雍。子孙饮马于河,遂都雍。雍之诸祠自此兴。用三百牢于鄜。作伏祠。磔狗邑四门,以御蛊灾。 后四年,秦宣公作密畤于渭南,祭青帝。 后十三年,秦穆公立,病卧五日不寤,寤,乃言梦见上帝,上帝命穆公平晋乱。史书而藏之府。而后世皆曰上天。 穆公立九年,齐桓公既霸,会诸侯于蔡丘,而欲封禅。管仲曰:“古者封泰山禅梁父者七十二家,而夷吾所记者十有二焉。昔无怀氏封泰山,禅云云;虙羲封泰山,禅云云;神农氏封泰山,禅云云;炎帝封泰山,禅云云;黄帝封泰山,禅亭亭;颛顼封泰山,禅云云;帝喾封泰山,禅云云;尧封泰山,禅云云;舜封泰山,禅云云;禹封泰山,禅会稽;汤封泰山,禅云云;周成王封泰山,禅于社首;皆受命然后得封禅。”桓公曰:“寡人北伐山戎,过孤竹;西伐,束马县车,上卑耳之山;南伐至召陵,登熊耳山,以望江、汉。兵车之会三,乘车之会六,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诸侯莫违我。昔三代受命,亦何以异乎?”于是管仲睹桓公不可穷以辞,因设之以事,曰:“古之封禅,鄗上黍,北里禾,所以为盛;江、淮间一茅三脊,所以为藉也。东海致比目之鱼,西海致北翼之鸟。然后物有不召而自至者十有五焉。今凤凰、麒麟不至,嘉禾不生,而蓬蒿、藜莠茂,鸱枭群翔,而欲封禅,无乃不可乎?”于是桓公乃止。 是岁,秦穆公纳晋君夷吾。其后三置晋国之君,平其乱。穆公立三十九年而卒。 后五十年,周灵王即位。时诸侯莫朝周,苌弘乃明鬼神事,设射不来,不来者,诸侯之不来朝者也。依物怪,欲以致诸侯。诸侯弗从,而周室愈微。后二世,至敬王时,晋人杀苌弘。 是时,季氏专鲁,旅于泰山,仲尼讥之。 自秦宣公作密畤后二百五十年,而秦灵公于吴阳作上畤,祭黄帝;作下畤,祭炎帝。 后四十八年,周太史儋见秦献公曰:“周始与秦国合而别,别五百载当复合,合七十年而伯王出焉。”儋见后七年,栎阳雨金,献公自以为得金瑞,故作畦畤栎阳,而祀白帝。 后百一十岁,周赧王卒,九鼎入于秦。或曰,周显王之四十二年,宋太丘社亡,而鼎沦没于泗水彭城下。 自赧王卒后七年,秦庄襄王灭东周,周祀绝。后二十八年,秦并天下,称皇帝。 秦始皇帝既即位,或曰:“黄帝得土德,黄龙地螾见。夏得木德,青龙止于郊,草木鬯茂。殷得金德,银自山溢。周得火德,有赤乌之符。今秦变周,水德之时。昔文公出猎,获黑龙,此其水德之瑞。”于是秦更名河曰“德水”,以冬十月为年首,色尚黑,度以六为名,音上大吕,事统上法。 即帝位三年,东巡郡县,祠驺峄山,颂功业。于是从齐、鲁之儒生博士七十人,至于泰山下。诸儒生或议曰:“古者封禅为蒲车,恶伤山之土、石、草、木;扫地而祠,席用苴秸,言其易遵也。”始皇闻此议各乖异,难施用,由此黜儒生。而遂除车道,上自泰山阳。至颠,立石颂德,明其得封也。从阴道上,禅于梁父。其礼颇采泰祝之祀雍上帝所用,而封臧皆秘之,世不得而记。 始皇之上泰山,中阪遇暴风雨,休于大树下。诸儒既黜,不得与封禅,闻始皇遇风雨,即讥之。 于是始皇遂东游海上,行礼祠名山川及八神,求仙人羡门之属。八神将自古而有之,或曰太公以来作之。齐所以为齐,以天齐也。其祀绝,莫知起时。八神:一曰天主,祠天齐。天齐渊水,居临菑南郊山下下者。二曰地主,祠泰山梁父。盖天好阴,祠之必于高山之下畤,命曰“畤”;地贵阳,祭之必于泽中圜丘云。三曰兵主,祠蚩尤。蚩尤在东平陆监乡,齐之西竟也。四曰阴主,祠三山;五曰阴主,祠之罘山;六曰月主,祠莱山:皆在齐北,并勃海。七曰日主,祠盛山。盛山斗入海,最居齐东北阳,以迎日出云。八曰四时主,祠琅邪。琅邪在齐东北,盖岁之所始。皆各用牢具祠,而巫祝所损益,圭、币杂异焉。 自齐威、宣时,驺子之徒论著终始五德之运,及秦帝而齐人奏之,故始皇采用之。而宋毋忌、正伯侨、元尚、羡门高最后,皆燕人,为方仙道,形解销化,依于鬼神之事。驺衍以阴阳主运显于诸侯,而燕、齐海上之方士传其术不能通,然则怪迂阿谀苟合之徒自此兴,不可胜数也。 自威、宣、燕昭使人入海求蓬莱、方丈、瀛州。此三神山者,其传在勃海中,去人不远。盖尝有到者,诸仙人及不死之药皆在焉。其物、禽兽尽白,而黄金、银为宫阙。未至,望之如云;及到,三神山反居水下,水临之。患且至,则风辄引船而去,终莫能至云。世主莫不甘心焉。 及秦始皇至海上,则方士争言之。始皇如恐弗及,使人赍童男女入海求之。船交海中,皆以风为解,曰未能至,望见之焉。其明年,始皇复游海上,至琅邪,过恒山,从上党归。后三年,游碣石,考入海方士,从上郡归。后五年,始皇南至湘山,遂登会稽,并海上,几遇海中三神山之奇药。不得,还到沙丘崩。 二世元年,东巡碣石,并海,南历泰山,至会稽,皆礼祠之,而胡亥刻勒始皇所立石书旁,以章始皇之功德。其秋,诸侯叛秦。三年而二世弑死。 始皇封禅之后十二年而秦亡。诸儒生疾秦皇焚《诗》、《书》,诛灭文学,百姓怨其法,天下叛之,皆说曰:“始皇上泰山,为风雨所击,不得封禅云。”此岂所谓无其德而用其事者邪? 昔三代之居,皆河、洛之间,故嵩高为中岳,而四岳各如其方,四渎咸在山东。至秦称帝,都咸阳,则五岳、四渎皆并在东方。自五帝以至秦,迭兴迭衰,名山、大川或在诸侯,或在天子,其礼损益世殊,不可胜记。及秦并天下,令祠官所常奉天地、名山、大川、鬼神可得而序也。 于是自崤以东,名山五,大川祠二。曰太室。太室,嵩高也。恒山、泰山、会稽、湘山。水曰B925,曰淮。春以脯酒为岁祷,因泮冻;秋涸冻;冬塞祷祠。其牲用牛犊各一,牢具、圭、币各异。 自华以西,名山七,名川四。曰华山、薄山。薄山者,襄山也。岳山、岐山、吴山、鸿冢、渎山。渎山,蜀之岷山也。水曰河,祠临晋;沔,祠汉中;湫渊,祠朝那;江水,祠蜀。亦春秋泮涸祷塞如东方山川。而牲亦牛犊,牢具、圭、币各异。而四大冢鸿、岐、吴、岳,皆有尝禾。陈宝节来祠,其河加有尝醪。此皆雍州之域,近天子都,故加车一乘,駠驹四。 霸、产、丰、涝、泾、渭、长水,皆不在大山、川数,以近咸阳,尽得比山川祠,而无诸加。 汧、洛二渊,鸣泽,蒲山、岳壻山之属,为小山川,亦皆祷塞、泮、涸祠,礼不必同。 而雍有日、月、参、辰、南北斗、荧惑、太白、岁星、填星、辰星、二十八宿、风伯、雨师、四海、九臣、十四臣、诸布、诸严、诸逐之属,百有余庙。西亦有数十祠。于湖有周天子祠。于下邽有天神。丰、镐有昭明、天子辟池。于杜、毫有五杜主之祠、寿星祠;而雍、菅庙祠亦有杜主。杜主,故周之右将军,其在秦中最小鬼之神者也。各以岁时奉祠。 唯雍四畤上帝为尊;其光景动人民,唯陈宝。故雍四畤,春以为岁祠祷,因泮冻,秋涸冻,冬赛祠,五月尝驹,及四中之月月祠,陈宝节来一祠。春、夏用骍,秋、冬用。畤驹四匹,木寓龙一驷,木寓车马一驷,各如其帝色。黄犊羔各四,圭、币各有数,皆生瘗埋,无俎豆之具。三年一郊。秦以十月为岁首,故常以十月上宿郊见,通权火,拜于咸阳之旁,而衣上白,其用如经祠云。西畤、畦畤,祠如其故,上不亲往。 诸此祠皆太祝党主,以岁时奉祠之。至如它名山川诸神及八神之属,上过则祠,去则已。郡县远方祠者,民各自奉祠,不领于天子之祝官。祝官有秘祝,即有灾祥,辄祝祠移过于下。 汉兴,高祖初起,杀大蛇,有物曰:“蛇,白帝子,而杀者赤帝子。”及高祖祷丰枌榆社,徇沛,为沛公,则祀蚩尤,衅鼓旗。遂以十月至霸上,立为汉王。因以十月为年首,色上赤。 二年,东击项籍而还入关,问:“故秦时上帝祠何帝也?”对曰:“四帝,有白、青、黄、赤帝之祠。”高祖曰:“吾闻天有五帝,而四,何也?”莫知其说。于是高祖曰:“吾知之矣,乃待我而具五也。”乃立黑帝祠,名曰北畤。有司进祠,上不亲往。悉召故秦祀官,复置太祝、太宰,如其故仪礼。因令县为公社。下诏曰:“吾甚重祠而敬祭。今上帝之祭及山川诸神当祠者,各以其时礼祠之如故。” 后四岁,天下已定,诏御史令丰治枌榆社,常以时,春以羊、彘祠之。令祝立蚩尤之祠于长安。长安置祠祀官、女巫。其梁巫祠天、地、天社、天水、房中、堂上之属;晋巫祠五帝、东君、云中君、巫社、巫祠、族人炊之属;秦巫祠杜主、巫保、族累之属;荆巫祠堂下、巫先、司命、施糜之属;九天巫祠九天:皆以岁时祠宫中。其河巫祠河于临晋,而南山巫祠南山、秦中。秦中者,二世皇帝也。各有时日。 其后二岁,或言曰周兴而邑立后稷之祠,至今血食天下。于是高祖制诏御史:“其令天下立灵星祠,常以岁时祠以牛。” 高祖十年春,有司清令县常以春二月及腊祠稷以羊、彘,民里社各自裁以祠。制曰:“可。” 文帝即位十三年,下诏曰:“秘祝之官移过于下,朕甚弗取,其除之。” 始,名山、大川在诸侯,诸侯祝各自奉祠,天子官不领。及齐、淮南国废,令太祝尽以岁时致礼如故。 明年,以岁比登,诏有司增雍五畤路车各一乘,驾被具;西畤、畦畤寓车各一乘,寓马四匹,驾被具;河、湫、汉水,玉加各二;及诸祀皆广坛场,圭、币、俎豆以差加之。 鲁人公孙臣上书曰:“始秦得水德,及汉受之,推终始传,则汉当土德,土德之应黄龙见。宜改正朔,服色上黄。”时丞相张苍好律历,以为汉乃水德之时,河决金堤,其符也。年始冬十月,色外黑内赤,与德相应。公孙臣言非是,罢之。明年,黄龙见成纪。文帝召公孙臣,拜为博士,与诸生申明土德,草改历、服色事。其夏,下诏曰:“有异物之神见于成纪,毋害于民,岁以有年。朕几郊祀上帝诸神,礼官议,毋讳以朕劳。”有司皆曰:“古者天子夏亲郊祀上帝于郊,故曰郊。”于是,夏四月文帝始幸雍郊见五畤,祠衣皆上赤。 赵人新垣平以望气见上,言“长安东北有神气,成五采,若人冠冕焉。或曰东北,神明之舍;西方,神明之墓也。天瑞下,宜立祠上帝,以合符应。”于是作渭阳五帝庙,同宇,帝一殿,面五门,各如其帝色。祠所用及仪亦如雍五畤。 明年夏四月,文帝亲拜霸渭之会,以郊见渭阳五帝。五帝庙临渭,其北穿薄池沟水。权火举而祠,若光辉然属天焉。于是贵平至上大夫,赐累千金。而使博士诸生刺《六经》中作《王制》,谋议巡狩封禅事。 文帝出长门,若见五人于道北,遂因其直立五帝坛,祠以五牢。 其明年,平使人持玉杯,上书阙下献之。平言上曰:“阙下有宝玉气来者。”已视之,果有献玉杯者,刻曰“人主延寿”。平又言“臣候日再中”。居顷之,日却复中。于是始更以十七年为元年,令天下大酺。平言曰:“周鼎亡在泗水中,今河决通于泗,臣望东北汾阴直有金宝气,意周鼎其出乎?兆见不迎则不至。”于是上使使治庙汾阴南,临河,欲祠出周鼎。人有上书告平所言皆诈也。下吏治,诛夷平。是后,文帝怠于改正、服、鬼神之事,而渭阳、长门五帝使祠官领,以时致礼,不往焉。 明年,匈奴数入边,兴兵守御。后,岁少不登。数岁而孝景即位。十六年,祠官各以岁时祠如故,无有所兴。 武帝初即位,尤敬鬼神之祀。汉兴已六十余岁矣,天下艾安,缙绅之属皆望天子封禅改正度也,而上乡儒术,招贤良。赵绾、王臧等以文学为公卿,欲议古立明堂城南,以朝诸侯,草巡狩封禅、改历、服色事,未就。窦太后不好儒术,使人微伺赵绾等奸利事,按绾、臧,绾、臧自杀,诸所兴为皆废。六年,窦太后崩。其明年,征文学之士。 明年,上初至雍,郊见五畤。后常三岁一郊。是时上求神君,舍之上林中磃氏馆。神君者,长陵女子,以乳死,见神于先后宛若。宛若祠之其室,民多往祠。平原君亦往祠,其后子孙以尊显。及上即位,则厚礼置祠之内中。闻其言,不见其人云。 是时,李少君亦以祠灶、谷道、却老方见上,上尊之。少君者,故深泽侯人,主方。匿其年及所生长。常自谓七十,能使物,却老。其游以方遍诸侯。无妻子。人闻其能使物及不死,更馈遗之,常余金钱、衣食。人皆以为不治产业而饶给,又不知其何所人,愈信,争事之。少君资好方,善为巧发奇中。常从武安侯宴,坐中有年九十余老人,少君乃言与其大父游射处,老人为兒从其大父,识其处,一坐尽惊。少君见上,上有故铜器,问少君。少君曰:“此器齐桓公十年陈于柏寝。”已而按其刻,果齐桓公器。一宫尽骇,以为少君神,数百岁人也。少君言上:“祠灶皆可致物,致物而丹沙可化为黄金,黄金成以为饮食器则益寿,益寿而海中蓬莱仙者乃可见之,以封禅则不死,黄帝是也。臣尝游海上,见安期生,安期生食臣枣,大如瓜。安期生仙者,通蓬莱中,合则见人,不合则隐。”于是天子始亲祠灶,遣方十入海求蓬莱安期生之属,而事化丹沙诸药齐为黄金矣。久之,少君病死。天子以为化去不死也,使黄、锤史宽舒受其方,而海上燕、齐怪迂之方士多更来言神事矣。 毫人谬忌奏祠泰一方,曰:“天神贵者泰一,泰一佐曰五帝。古者天子以春秋祭泰一东南郊,日一太牢,七日,为坛开八通之鬼道。”于是,天子令太祝立其祠长安城东南郊,常奉祠如忌方。其后,人上书言:“古者天子三年一用太牢祠三一:天一、地一、泰一。”天子许之,令太祝领祠之于忌泰一坛上,如其方。后人复有言:“古天子常以春解祠,祠黄帝用一枭、破镜;冥羊用羊祠;马行用一青牡马;泰一、皋山山君用牛;武夷君用干鱼;阴阳使者以一牛。”令祠官领之如其方,而祠泰一于忌泰一坛旁。 后二年,郊雍,获一角兽,若麃然。有司曰:“陛下肃祗郊祀,上帝报享,锡一角兽,盖麟云。”于是以荐五畤,畤加一牛以燎。赐诸侯白金,以风符应合于天也。于是济北王以为天子且封禅,上书献泰山及其旁邑,天子以它县偿之。常山王有罪,迁,天子封其弟真定,以续先王祀,而以常山为郡。然后五岳皆在天子之郡。 明年,齐人少翁以方见上。上有所幸李夫人,夫人卒,少翁以方盖夜致夫人及灶鬼之貌云,天子自帷中望见焉。乃拜少翁为文成将军,赏赐甚多,以客礼礼之。文成言:“上即欲与神通,宫室被服非象神,神物不至。”乃作画云气车,及各以胜日驾车辟恶鬼。又作甘泉宫,中为台室,画天地泰一诸鬼神,而置祭具以致天神。居岁余,其方益衰,神不至。乃帛书以饭牛,阳不知,言此牛腹中有奇。杀视得书,书言甚怪。天子识其手,问之,果为书。于是诛文成将军,隐之。 其后又作柏梁、铜柱、承露仙人掌之属矣。 文成死明年,天子病鼎湖甚,巫医无所不致。游水发根言上郡有巫,病而鬼下之。上召置祠之甘泉。及病,使人问神君,神君言曰:“天子无忧病。病少愈,强与我会甘泉。”于是上病愈,遂起,幸甘泉,病良已。大赦,置寿宫神君。神君最贵者曰太一,其佐曰太禁、司命之属,皆从之,非可得见,闻其言,言与人音等。时去时来,来则风肃然。居室帷中,时昼言,然常以夜。天子祓然后入。因巫为主人,关饮食,所欲言,行下。又置寿宫、北宫,张羽旗,设共具,以礼神君。神君所言,上使受书,其名曰“画法”。其所言,世俗之所知也,无绝殊者,而天子心独憙。其事秘,世莫知也。 后三年,有司言元宜以天瑞,不宜以一二数。一元曰“建”,二元以长星曰“光”,今郊得一角兽曰“狩”云。 其明年,天子郊雍,曰:“今上帝朕亲郊,而后土无祀,则礼不答也。”有司与太史令谈、祠官宽舒议:“天地牲角茧粟。今陛下亲祠后土,后土宜于泽中圜丘为五坛,坛一黄犊牢具,已祠尽瘗。而从祠衣上黄。”于是天子东幸汾阴。汾阴男子公孙滂洋等见汾旁有光如绛,上遂立后土祠于汾阴脽上,如宽舒等议。上亲望拜,如上帝礼。礼毕,天子遂至荥阳。还过雒阳,下诏封周后,令奉其祀。语在《武纪》。上始巡幸郡县,浸寻于泰山矣。 其春,乐成侯上书言栾大。栾大,胶东宫人,故尝与文成将军同师,已而为胶东王尚方。而乐成侯姊为康王后,无子。王死,它姬子立为王,而康后有淫行,与王不相中,相危以法。康后闻文成死,而欲自媚于上,乃遣栾大入,因乐成侯求见言方。天子既诛文成,后悔其方不尽,及见栾大,大说。大为人长美,言多方略,而敢为大言,处之不疑。大言曰:“臣常往来海中,见安期、羡门之属,顾以臣为贱,不信臣。又以为康王诸侯耳,不足与方。臣数以言康王,康王又不用臣。臣之师曰:‘黄金可成,而河决可塞,不死之药可得,仙人可致也。’然臣恐效文成,则方士皆掩口,恶敢言方哉!”上曰:“文成食马肝死耳。子诚能修其方,我何爱乎!”大曰:“臣师非有求人,人者求之。陛下必欲致之,则贵其使者,令为亲属,以客礼侍之,勿卑。使各佩其信印,乃可使通言于神人。神人尚肯邪不邪,尊其使然后可致也。”于是上使验小方,斗棋,棋自相触击。 是时,上方忧河决而黄金不就,乃拜大为五利将军。居月余,得四印,得天士将军、地士将军、大通将军印。制诏御史:“昔禹疏九河,决四渎。间者,河溢皋陆,堤徭不息。朕临天下二十有八年,天若遗朕士而大通焉。《乾》称‘飞龙’,‘鸿渐于般’,朕意庶几与焉。其以二千户封地士将军大为乐通侯。”赐列侯甲第,童千人。乘舆斥车马、帷帐、器物以充其家。又以卫长公主妻之,赍金十万斤,更名其邑曰当利公主。天子亲如五利之弟,使者存问共给,相属于道。自大主将、相以下,皆置酒其家,献遗之。天子又刻玉印曰“天道将军”,使使衣羽衣,夜立白茅上,五利将军亦衣羽衣,立白茅上受印,以视不臣也。而佩“天道”者,且为天子道天神也。于是五利常夜祠其家,欲以下神。后装治行,东入海求其师云。大见数月,佩六印,贵震天下,而海上燕、齐之间,莫不搤掔而自言有禁方能神仙矣。 其夏六月,汾阴巫锦为民祠魏脽后土营旁,见地如钩状,掊视得鼎。鼎大异于众鼎,文镂无款识,怪之,言吏。吏告河东太守胜,胜以闻。天子使验问巫得鼎无奸诈,乃以礼祠,迎鼎至甘泉,从上行,荐之。至中山,晏温,有黄云焉。有鹿过,上自射之,因之以祭云。至长安,公卿大夫皆议尊宝鼎。天子曰:“间者河溢,岁数不登,故巡祭后土,祈为百姓育谷。今年丰茂未报,鼎曷为出哉?”有司皆言:“闻昔泰帝兴神鼎一,一者一统,天地万物所系象也。黄帝作宝鼎三,象天、地、人。禹收九牧之金,铸九鼎,象九州。皆尝B43C享上帝鬼神。其空足曰鬲,以象三德,飨承天祜。夏德衰,鼎迁于殷;殷德衰,鼎迁于周;周德衰,鼎迁于秦;秦德衰,宋之社亡,鼎乃沦伏而不见。《周颂》曰:‘自堂徂基,自羊徂牛,鼐鼎及鼒’,‘不吴不敖,胡考之休。’今鼎至甘泉,以光润龙变,承休无疆。合兹中山,有黄白云降,盖若兽之为符,路弓乘矢,集获坛下,报祠大亨。唯受命而帝者心知其意而合德焉。鼎宜视宗祢庙,臧于帝庭,以合明应。”制曰:“可。” 入海求蓬莱者,言蓬莱不远,而不能至者,殆不见其气。上乃遣望气佐候其气云。 其秋,上雍,且郊。或曰“五帝,泰一之佐也。宜立泰一而上亲郊之”。上疑未定。 齐人公孙卿曰:“今年得定鼎,其冬辛巳朔旦冬至,与黄帝时等。”卿有札书曰:“黄帝得宝鼎冕候,问于鬼臾区,鬼臾区对曰:‘黄帝得宝鼎神策,是岁己酉朔旦冬至,得天之纪,终而复始。’于是黄帝迎日推策,后率二十岁复朔旦冬至,凡二十推,三百八十年,黄帝仙登于天。”卿因所忠欲奏之。所忠视其书不经,疑其妄言,谢曰:“宝鼎事已决矣。尚何以为?”卿因嬖人奏之。上大说,乃召问卿。对曰:“受此书申公,申公已死。”上曰:“申公何人也?”卿曰:“齐人,与安期生通,受黄帝言,无书,独有此鼎书。曰‘汉兴复当黄帝之时’。曰‘汉之圣者,在高祖之孙且曾孙也。宝鼎出而与神通,封禅。封禅七十二王,唯黄帝得上泰山封。’申公曰:‘汉帝亦当上封,上封则能仙登天矣。黄帝万诸侯,而神灵之封君七千。天下名山八,而三在蛮夷,五在中国。中国华山、首山、太室山、泰山、东莱山,此五山黄帝之所常游,与神会。黄帝且战且学仙,患百姓非其首,乃断斩非鬼神者。百余岁然后得与神通。黄帝郊雍上帝,宿三月。鬼臾区号大鸿,死葬雍,故鸿冢是也。其后黄帝接万灵明庭。明庭者,甘泉也。所谓寒门者,谷口也。黄帝采首山铜,铸鼎于荆山下。鼎既成,有龙垂胡髯下迎黄帝。黄帝上骑,群臣后宫从上龙七十余人,龙乃上去。余小臣不得上,乃悉持龙髯,龙髯拔,堕,堕黄帝之弓。百姓卬望黄帝既上天,乃抱其弓与龙髯号,故后世因名其处曰鼎湖,其弓曰乌号’。”于是天子曰:“嗟乎!诚得如黄帝,吾视去妻子如脱屣耳。”拜卿为郎,使东候神于太室。 上遂郊雍,至陇西,登空桐,幸甘泉。今祠官宽舒等具泰一祠坛,祠坛放毫忌泰一坛,三陔。五帝坛环居其下,各如其方。黄帝西南,除八通鬼道。泰一所用,如雍一畤物,而加醴枣脯之属,杀一牦牛以为俎豆牢具。而五帝独有俎豆醴进。其下四方地,为腏,食群神从者及北斗云。已祠,胙余皆燎之。其牛色白,白鹿居其中,彘在鹿中,鹿中水而酒之。祭日以牛,祭月以羊、彘特。泰一祝宰则衣紫及绣,五帝各如其色,日赤,月白。 十一月辛已朔旦冬至,昒爽,天子始郊拜泰一。朝朝日,夕夕月,则揖;而见泰一如雍郊礼。其赞飨曰:“天始以宝鼎神策授皇帝,朔而又朔,终而复始,皇帝敬拜见焉。”而衣上黄。其祠列火满坛,坛旁亨炊具。有司云“祠上有光”。公卿言“皇帝始郊见泰一云阳,有司奉瑄玉嘉牲荐飨,是夜有美光,及昼,黄气上属天。”太史令谈、祠官宽舒等曰:“神灵之休,晁福兆祥,宜因此地光域立泰畤坛以明应。令太祝领,秋及腊间祠。三岁天子壹郊见。” 其秋,为伐南越,告祷泰一,以牡荆画幡日、月、北斗、登龙,以象太一三星,为泰一鏠,命曰“灵旗”。为兵祷,则太史奉以指所伐国。而五利将军使不敢入海,之泰山祠。上使人随验,实无所见。五利妄言见其师,其方尽,多不雠。上乃诛五利。 其冬,公孙卿候神河南,言见仙人迹缑氏城上,有物如雉,往来城上。天子亲幸缑氏视迹,问卿:“得毋效文成、五利乎?”卿曰:“仙者非有求人主,人主者求之。其道非少宽暇,神不来。言神事,如迂诞,积以岁,乃可致。”于是郡国各除道,缮治宫馆名山神祠所,以望幸矣。 其春,既灭南越,嬖臣李延年以好音见。上善之,下公卿议,曰:“民间祠有鼓舞乐,今郊祀而无乐,岂称乎?”公卿曰:“古者祠天地皆有乐,而神祇可得而礼。”或曰:“泰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悲,帝禁不止,故破其瑟为二十五弦。”于是塞南越,祷祠泰一、后土,始用乐舞。益召歌兒,作二十五弦及空侯瑟自此起。 其来年冬,上议曰:“古者先振兵释旅,然后封禅。”乃遂北巡朔方,勒兵十余万骑,还祭黄帝冢桥山,释兵凉如。上曰:“吾闻黄帝不死。有冢,何也?”或对曰:“黄帝以仙上天,群臣葬其衣冠。”既至甘泉,为且用事泰山,先类祠泰一。 自得宝鼎,上与公卿诸生议封禅。封禅用希旷绝,莫如其仪体,而群儒采封禅《尚书》、《周官》、《王制》之望祀射牛事。齐人丁公年九十余,曰:“封禅者,古不死之名也。秦皇帝不得上封。陛下必欲上,稍上即无风雨,遂上封矣。”上于是乃令诸儒习射牛,草封禅仪。数年,至且行。天子既闻公孙卿及方士之言,黄帝以上封禅皆致怪物与神通,欲放黄帝以接神人蓬莱,高世比德于九皇,而颇采儒术以文之。群儒既已不能辩明封禅事,又拘于《诗》、《书》古文而不敢聘。上为封祠器视群儒,群儒或曰“不与古同”,徐偃又曰“太常诸生行礼不如鲁善”,周霸属图封事,于是上黜偃、霸,而尽罢诸儒弗用。 三月,乃东幸缑氏,礼登中岳太室。从官在山上闻若有言“万岁”云。问上,上不言;问下,下不言。乃令祠官加增太室祠,禁毋伐其山木,以山下户几三百封崇高,为之奉邑,独给祠,复无有所与。上因东上泰山,泰山草木未生,乃令人上石立之泰山颠。 上遂东巡海上,行礼祠八神。齐人之上疏言神怪、奇方者以万数,乃益发船,令言海中神山者数千人求蓬莱神人。公孙卿持节常先行候名山,至东莱,言夜见大人,长数丈,就之则不见,见其迹甚大,类禽兽云。群臣有言见一老父牵狗,言“吾欲见巨公”,已忽不见。上既见大迹,未信,及群臣又言老父,则大以为仙人也。宿留海上,与方士传车,及间使求神仙人以千数。 四月,还至奉高。上念诸儒及方士言封禅人殊,不经,难施行。天子至梁父,礼祠地主。至乙卯,令侍中儒者皮弁缙绅,射牛行事。封泰山下东方,如郊祠泰一之礼。封广丈二尺,高九尺,其下则有玉牒书,书秘。礼毕,天子独与侍中泰车子侯上泰山,亦有封。其事皆禁。明日,下阴道。丙辰,禅泰山下止东北肃然山,如祭后土礼。天子皆亲拜见,衣上黄而尽用乐焉。江、淮间一茅三脊为神藉。五色土益杂封。纵远方奇兽飞禽及白雉诸物,颇以加祠。D9EE牛、象、犀之属不用。皆至泰山,然后去。封禅祠,其夜若有光,昼有白云出封中。 天子从禅还,坐明堂,群臣更上寿。下诏改元封元年。语在《武记》。又曰:“古者天子五载一巡狩,用事泰山,诸侯有朝宿地。其令诸侯各治邸泰山下。” 天子既已封泰山,无风雨,而方士更言蓬莱诸神若将可得,于是上欣然庶几遇之,复东至海上望焉。奉车子侯暴病,一日死。上乃遂去,并海上,北至碣石,巡自辽西,历北边至九原。五月,乃至甘泉,周万八千里云。 其秋,有星孛于东井。后十余日,有星孛于三能。望气王朔言:“候独见填星出如瓜,食顷,复入。”有司皆曰:“陛下建汉家封禅,天其报德星云。” 其来年冬,郊雍五帝。还,拜祝祠泰一。赞飨曰:“德星昭衍,厥维休祥。寿星乃出,渊耀光明。信星昭见,皇帝敬拜泰祝之享。” 其春,公孙卿言见神人东莱山,若云“欲见天子”。天子于是幸缑氏城,拜卿为中大夫。遂至东莱,宿留之数日,毋所见,见大人迹云。复遣方士求神人、采药以千数。是岁旱。天子既出亡名,乃祷万里沙,过祠泰山。还至瓠子,自临塞决河,留二日,湛祠而去。

翻译
释义/赏析
繁体原文
《洪範》八政,三曰祀。祀者,所以昭孝事祖,通神明也。旁及四夷,莫不修之;下至禽獸,豺獺有祭。是以聖王爲之典禮。民之精爽不貳,齊肅聰明者,神或降之,在男曰覡,在女曰巫,使制神之處位,爲之牲器。使先聖之後,能知山川,敬於禮儀,明神之事者,以爲祝;能知四時犧牲,壇場上下,氏姓所出者,以爲宗。故有神民之官,各司其序,不相亂也。民神異業,敬而不黷,故神降之嘉生,民以物序,災禍不至,所求不匱。 及少昊之衰,九黎亂德,民神雜擾,不可放物。家爲巫史,享祀無度,黷齊明而神弗蠲。嘉生不降,禍災荐臻,莫盡其氣。顓頊受之,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屬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屬民,使復舊常,亡相侵黷。 自共工氏霸九州,其子曰句龍,能平水土,死爲社祠。有烈山氏王天下,其子曰柱,能殖百穀,死爲稷祠。故郊祀社稷,所從來尚矣。 《虞書》曰:舜在璇璣玉衡,以齊七政。遂類於上帝,禋於六宗,望秩于山川,遍於羣神。揖五瑞,擇吉月日,見四嶽諸牧,班瑞。歲二月,東巡狩,至於岱宗。岱宗,泰山也。柴,望秩于山川。遂見東後。東後者,諸侯也。合時月正日,同律、度、量、衡,修五禮、五樂,三帛二生一死爲贄。五月,巡狩至南嶽。南嶽者,衡山也。八月,巡狩至西嶽。西嶽者,華山也。十一月,巡狩至北嶽。北嶽者,恆山也。皆如岱宗之禮。中嶽,嵩高也。五載一巡狩。 禹遵之。後十三世,至帝孔甲,淫德好神,神黷,二龍去之。其後十三世,湯伐桀,欲遷夏社,不可,作《夏社》。乃遷烈山子柱,而以周棄代爲稷祠。後八世,帝太戊有桑穀生於廷,一暮大拱,懼。伊陟曰:“祆不勝德。”太戊修德,桑穀死。伊陟贊巫咸。後十三世,帝武丁得傅說爲相,殷復興焉,稱高宗。有雉登鼎耳而雊,武丁懼。祖己曰:“修德。”武丁從之,位以永寧。後五世,帝乙嫚神而震死。後三世,帝紂淫亂,武王伐之。由是觀之,始未嘗不肅祇,後稍怠嫚也。 周公相成王,王道大洽,制禮作樂,天子曰明堂、辟雍,諸侯曰泮宮。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四海之內各以其職來助祭。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懷柔百神,鹹秩無文。五嶽視三公,四瀆視諸侯。而諸侯祭其疆內名山、大川,大夫祭門、戶、井、竈、中霤五祀,士、庶人祖考而已。各有典禮,而淫祀有禁。 後十三世,世益衰,禮樂廢。幽王無道,爲犬戎所敗,平王東徙雒邑。秦襄公攻若救周,列爲諸侯,而居西,自以爲主少昊之神,作西畤,祠白帝,其牲用駠駒、黃牛、羝羊各一雲。 其後十四年,秦文公東獵汧、渭之間,卜居之而吉。文公夢黃蛇自天下屬地,其口止於鄜衍。文公問史敦,敦曰:“此上帝之徵,君其祠之”。於是作鄜畤,用三牲郊祭白帝焉。 自未作鄜,而雍旁故有吳陽武畤,雍東有好畤,皆廢無祀。或曰:“自古以雍州積高,神明之隩,故立畤郊上帝,諸神祠皆聚雲。蓋黃帝時嘗用事,雖晚周亦郊焉。”其語不經見,縉紳者弗道。 作鄜後九年,文公獲若石雲,於陳倉北阪城祠之。其神或歲不至,或歲數。來也常以夜,光輝若流星,從東方來,集於祠城,若雄雉,其聲殷殷雲,野雞夜鳴。以一牢祠之,名曰陳寶。 作陳寶祠後七十一年,秦德公立,卜居雍。子孫飲馬於河,遂都雍。雍之諸祠自此興。用三百牢於鄜。作伏祠。磔狗邑四門,以御蠱災。 後四年,秦宣公作密畤於渭南,祭青帝。 後十三年,秦穆公立,病臥五日不寤,寤,乃言夢見上帝,上帝命穆公平晉亂。史書而藏之府。而後世皆曰上天。 穆公立九年,齊桓公既霸,會諸侯於蔡丘,而欲封禪。管仲曰:“古者封泰山禪樑父者七十二家,而夷吾所記者十有二焉。昔無懷氏封泰山,禪云云;虙羲封泰山,禪云云;神農氏封泰山,禪云云;炎帝封泰山,禪云云;黃帝封泰山,禪亭亭;顓頊封泰山,禪云云;帝嚳封泰山,禪云云;堯封泰山,禪云云;舜封泰山,禪云云;禹封泰山,禪會稽;湯封泰山,禪云云;周成王封泰山,禪於社首;皆受命然後得封禪。”桓公曰:“寡人北伐山戎,過孤竹;西伐,束馬縣車,上卑耳之山;南伐至召陵,登熊耳山,以望江、漢。兵車之會三,乘車之會六,九合諸侯,一匡天下,諸侯莫違我。昔三代受命,亦何以異乎?”於是管仲睹桓公不可窮以辭,因設之以事,曰:“古之封禪,鄗上黍,北里禾,所以爲盛;江、淮間一茅三脊,所以爲藉也。東海致比目之魚,西海致北翼之鳥。然後物有不召而自至者十有五焉。今鳳凰、麒麟不至,嘉禾不生,而蓬蒿、藜莠茂,鴟梟羣翔,而欲封禪,無乃不可乎?”於是桓公乃止。 是歲,秦穆公納晉君夷吾。其後三置晉國之君,平其亂。穆公立三十九年而卒。 後五十年,周靈王即位。時諸侯莫朝周,萇弘乃明鬼神事,設射不來,不來者,諸侯之不來朝者也。依物怪,欲以致諸侯。諸侯弗從,而周室愈微。後二世,至敬王時,晉人殺萇弘。 是時,季氏專魯,旅於泰山,仲尼譏之。 自秦宣公作密畤後二百五十年,而秦靈公於吳陽作上畤,祭黃帝;作下畤,祭炎帝。 後四十八年,周太史儋見秦獻公曰:“周始與秦國合而別,別五百載當複合,合七十年而伯王出焉。”儋見後七年,櫟陽雨金,獻公自以爲得金瑞,故作畦畤櫟陽,而祀白帝。 後百一十歲,周赧王卒,九鼎入於秦。或曰,周顯王之四十二年,宋太丘社亡,而鼎淪沒於泗水彭城下。 自赧王卒後七年,秦莊襄王滅東周,周祀絕。後二十八年,秦並天下,稱皇帝。 秦始皇帝既即位,或曰:“黃帝得土德,黃龍地螾見。夏得木德,青龍止於郊,草木鬯茂。殷得金德,銀自山溢。周得火德,有赤烏之符。今秦變周,水德之時。昔文公出獵,獲黑龍,此其水德之瑞。”於是秦更名河曰“德水”,以冬十月爲年首,色尚黑,度以六爲名,音上大呂,事統上法。 即帝位三年,東巡郡縣,祠騶嶧山,頌功業。於是從齊、魯之儒生博士七十人,至於泰山下。諸儒生或議曰:“古者封禪爲蒲車,惡傷山之土、石、草、木;掃地而祠,席用苴秸,言其易遵也。”始皇聞此議各乖異,難施用,由此黜儒生。而遂除車道,上自泰山陽。至顛,立石頌德,明其得封也。從陰道上,禪於樑父。其禮頗採泰祝之祀雍上帝所用,而封臧皆祕之,世不得而記。 始皇之上泰山,中阪遇暴風雨,休於大樹下。諸儒既黜,不得與封禪,聞始皇遇風雨,即譏之。 於是始皇遂東遊海上,行禮祠名山川及八神,求仙人羨門之屬。八神將自古而有之,或曰太公以來作之。齊所以爲齊,以天齊也。其祀絕,莫知起時。八神:一曰天主,祠天齊。天齊淵水,居臨菑南郊山下下者。二曰地主,祠泰山樑父。蓋天好陰,祠之必於高山之下畤,命曰“畤”;地貴陽,祭之必於澤中圜丘雲。三曰兵主,祠蚩尤。蚩尤在東平陸監鄉,齊之西竟也。四曰陰主,祠三山;五曰陰主,祠之罘山;六曰月主,祠萊山:皆在齊北,並勃海。七曰日主,祠盛山。盛山斗入海,最居齊東北陽,以迎日出雲。八曰四時主,祠琅邪。琅邪在齊東北,蓋歲之所始。皆各用牢具祠,而巫祝所損益,圭、幣雜異焉。 自齊威、宣時,騶子之徒論著終始五德之運,及秦帝而齊人奏之,故始皇採用之。而宋毋忌、正伯僑、元尚、羨門高最後,皆燕人,爲方仙道,形解銷化,依於鬼神之事。騶衍以陰陽主運顯於諸侯,而燕、齊海上之方士傳其術不能通,然則怪迂阿諛苟合之徒自此興,不可勝數也。 自威、宣、燕昭使人入海求蓬萊、方丈、瀛州。此三神山者,其傳在勃海中,去人不遠。蓋嘗有到者,諸仙人及不死之藥皆在焉。其物、禽獸盡白,而黃金、銀爲宮闕。未至,望之如雲;及到,三神山反居水下,水臨之。患且至,則風輒引船而去,終莫能至雲。世主莫不甘心焉。 及秦始皇至海上,則方士爭言之。始皇如恐弗及,使人齎童男女入海求之。船交海中,皆以風爲解,曰未能至,望見之焉。其明年,始皇復遊海上,至琅邪,過恆山,從上黨歸。後三年,遊碣石,考入海方士,從上郡歸。後五年,始皇南至湘山,遂登會稽,並海上,幾遇海中三神山之奇藥。不得,還到沙丘崩。 二世元年,東巡碣石,並海,南歷泰山,至會稽,皆禮祠之,而胡亥刻勒始皇所立石書旁,以章始皇之功德。其秋,諸侯叛秦。三年而二世弒死。 始皇封禪之後十二年而秦亡。諸儒生疾秦皇焚《詩》、《書》,誅滅文學,百姓怨其法,天下叛之,皆說曰:“始皇上泰山,爲風雨所擊,不得封禪雲。”此豈所謂無其德而用其事者邪? 昔三代之居,皆河、洛之間,故嵩高爲中嶽,而四嶽各如其方,四瀆鹹在山東。至秦稱帝,都咸陽,則五嶽、四瀆皆並在東方。自五帝以至秦,迭興迭衰,名山、大川或在諸侯,或在天子,其禮損益世殊,不可勝記。及秦並天下,令祠官所常奉天地、名山、大川、鬼神可得而序也。 於是自崤以東,名山五,大川祠二。曰太室。太室,嵩高也。恆山、泰山、會稽、湘山。水曰B925,曰淮。春以脯酒爲歲禱,因泮凍;秋涸凍;冬塞禱祠。其牲用牛犢各一,牢具、圭、幣各異。 自華以西,名山七,名川四。曰華山、薄山。薄山者,襄山也。嶽山、岐山、吳山、鴻冢、瀆山。瀆山,蜀之岷山也。水曰河,祠臨晉;沔,祠漢中;湫淵,祠朝那;江水,祠蜀。亦春秋泮涸禱塞如東方山川。而牲亦牛犢,牢具、圭、幣各異。而四大冢鴻、岐、吳、嶽,皆有嘗禾。陳寶節來祠,其河加有嘗醪。此皆雍州之域,近天子都,故加車一乘,駠駒四。 霸、產、豐、澇、涇、渭、長水,皆不在大山、川數,以近咸陽,盡得比山川祠,而無諸加。 汧、洛二淵,鳴澤,蒲山、嶽壻山之屬,爲小山川,亦皆禱塞、泮、涸祠,禮不必同。 而雍有日、月、參、辰、南北斗、熒惑、太白、歲星、填星、辰星、二十八宿、風伯、雨師、四海、九臣、十四臣、諸布、諸嚴、諸逐之屬,百有餘廟。西亦有數十祠。於湖有周天子祠。於下邽有天神。豐、鎬有昭明、天子闢池。於杜、毫有五杜主之祠、壽星祠;而雍、菅廟祠亦有杜主。杜主,故周之右將軍,其在秦中最小鬼之神者也。各以歲時奉祠。 唯雍四畤上帝爲尊;其光景動人民,唯陳寶。故雍四畤,春以爲歲祠禱,因泮凍,秋涸凍,冬賽祠,五月嘗駒,及四中之月月祠,陳寶節來一祠。春、夏用騂,秋、冬用。畤駒四匹,木寓龍一駟,木寓車馬一駟,各如其帝色。黃犢羔各四,圭、幣各有數,皆生瘞埋,無俎豆之具。三年一郊。秦以十月爲歲首,故常以十月上宿郊見,通權火,拜於咸陽之旁,而衣上白,其用如經祠雲。西畤、畦畤,祠如其故,上不親往。 諸此祠皆太祝黨主,以歲時奉祠之。至如它名山川諸神及八神之屬,上過則祠,去則已。郡縣遠方祠者,民各自奉祠,不領於天子之祝官。祝官有祕祝,即有災祥,輒祝祠移過於下。 漢興,高祖初起,殺大蛇,有物曰:“蛇,白帝子,而殺者赤帝子。”及高祖禱豐枌榆社,徇沛,爲沛公,則祀蚩尤,釁鼓旗。遂以十月至霸上,立爲漢王。因以十月爲年首,色上赤。 二年,東擊項籍而還入關,問:“故秦時上帝祠何帝也?”對曰:“四帝,有白、青、黃、赤帝之祠。”高祖曰:“吾聞天有五帝,而四,何也?”莫知其說。於是高祖曰:“吾知之矣,乃待我而具五也。”乃立黑帝祠,名曰北畤。有司進祠,上不親往。悉召故秦祀官,復置太祝、太宰,如其故儀禮。因令縣爲公社。下詔曰:“吾甚重祠而敬祭。今上帝之祭及山川諸神當祠者,各以其時禮祠之如故。” 後四歲,天下已定,詔御史令豐治枌榆社,常以時,春以羊、彘祠之。令祝立蚩尤之祠於長安。長安置祠祀官、女巫。其樑巫祠天、地、天社、天水、房中、堂上之屬;晉巫祠五帝、東君、雲中君、巫社、巫祠、族人炊之屬;秦巫祠杜主、巫保、族累之屬;荊巫祠堂下、巫先、司命、施糜之屬;九天巫祠九天:皆以歲時祠宮中。其河巫祠河於臨晉,而南山巫祠南山、秦中。秦中者,二世皇帝也。各有時日。 其後二歲,或言曰周興而邑立后稷之祠,至今血食天下。於是高祖制詔御史:“其令天下立靈星祠,常以歲時祠以牛。” 高祖十年春,有司清令縣常以春二月及臘祠稷以羊、彘,民里社各自裁以祠。制曰:“可。” 文帝即位十三年,下詔曰:“祕祝之官移過於下,朕甚弗取,其除之。” 始,名山、大川在諸侯,諸侯祝各自奉祠,天子官不領。及齊、淮南國廢,令太祝盡以歲時致禮如故。 明年,以歲比登,詔有司增雍五畤路車各一乘,駕被具;西畤、畦畤寓車各一乘,寓馬四匹,駕被具;河、湫、漢水,玉加各二;及諸祀皆廣壇場,圭、幣、俎豆以差加之。 魯人公孫臣上書曰:“始秦得水德,及漢受之,推終始傳,則漢當土德,土德之應黃龍見。宜改正朔,服色上黃。”時丞相張蒼好律歷,以爲漢乃水德之時,河決金堤,其符也。年始冬十月,色外黑內赤,與德相應。公孫臣言非是,罷之。明年,黃龍見成紀。文帝召公孫臣,拜爲博士,與諸生申明土德,草改歷、服色事。其夏,下詔曰:“有異物之神見於成紀,毋害於民,歲以有年。朕幾郊祀上帝諸神,禮官議,毋諱以朕勞。”有司皆曰:“古者天子夏親郊祀上帝於郊,故曰郊。”於是,夏四月文帝始幸雍郊見五畤,祠衣皆上赤。 趙人新垣平以望氣見上,言“長安東北有神氣,成五采,若人冠冕焉。或曰東北,神明之舍;西方,神明之墓也。天瑞下,宜立祠上帝,以合符應。”於是作渭陽五帝廟,同宇,帝一殿,面五門,各如其帝色。祠所用及儀亦如雍五畤。 明年夏四月,文帝親拜霸渭之會,以郊見渭陽五帝。五帝廟臨渭,其北穿薄池溝水。權火舉而祠,若光輝然屬天焉。於是貴平至上大夫,賜累千金。而使博士諸生刺《六經》中作《王制》,謀議巡狩封禪事。 文帝出長門,若見五人於道北,遂因其直立五帝壇,祠以五牢。 其明年,平使人持玉杯,上書闕下獻之。平言上曰:“闕下有寶玉氣來者。”已視之,果有獻玉杯者,刻曰“人主延壽”。平又言“臣候日再中”。居頃之,日卻復中。於是始更以十七年爲元年,令天下大酺。平言曰:“周鼎亡在泗水中,今河決通於泗,臣望東北汾陰直有金寶氣,意周鼎其出乎?兆見不迎則不至。”於是上使使治廟汾陰南,臨河,欲祠出周鼎。人有上書告平所言皆詐也。下吏治,誅夷平。是後,文帝怠於改正、服、鬼神之事,而渭陽、長門五帝使祠官領,以時致禮,不往焉。 明年,匈奴數入邊,興兵守禦。後,歲少不登。數歲而孝景即位。十六年,祠官各以歲時祠如故,無有所興。 武帝初即位,尤敬鬼神之祀。漢興已六十餘歲矣,天下艾安,縉紳之屬皆望天子封禪改正度也,而上鄉儒術,招賢良。趙綰、王臧等以文學爲公卿,欲議古立明堂城南,以朝諸侯,草巡狩封禪、改歷、服色事,未就。竇太后不好儒術,使人微伺趙綰等奸利事,按綰、臧,綰、臧自殺,諸所興爲皆廢。六年,竇太后崩。其明年,徵文學之士。 明年,上初至雍,郊見五畤。後常三歲一郊。是時上求神君,舍之上林中磃氏館。神君者,長陵女子,以乳死,見神於先後宛若。宛若祠之其室,民多往祠。平原君亦往祠,其後子孫以尊顯。及上即位,則厚禮置祠之內中。聞其言,不見其人云。 是時,李少君亦以祠竈、穀道、卻老方見上,上尊之。少君者,故深澤侯人,主方。匿其年及所生長。常自謂七十,能使物,卻老。其遊以方遍諸侯。無妻子。人聞其能使物及不死,更饋遺之,常餘金錢、衣食。人皆以爲不治產業而饒給,又不知其何所人,愈信,爭事之。少君資好方,善爲巧發奇中。常從武安侯宴,坐中有年九十餘老人,少君乃言與其大父遊射處,老人爲兒從其大父,識其處,一坐盡驚。少君見上,上有故銅器,問少君。少君曰:“此器齊桓公十年陳於柏寢。”已而按其刻,果齊桓公器。一宮盡駭,以爲少君神,數百歲人也。少君言上:“祠竈皆可致物,致物而丹沙可化爲黃金,黃金成以爲飲食器則益壽,益壽而海中蓬萊仙者乃可見之,以封禪則不死,黃帝是也。臣嘗遊海上,見安期生,安期生食臣棗,大如瓜。安期生仙者,通蓬萊中,合則見人,不合則隱。”於是天子始親祠竈,遣方十入海求蓬萊安期生之屬,而事化丹沙諸藥齊爲黃金矣。久之,少君病死。天子以爲化去不死也,使黃、錘史寬舒受其方,而海上燕、齊怪迂之方士多更來言神事矣。 毫人謬忌奏祠泰一方,曰:“天神貴者泰一,泰一佐曰五帝。古者天子以春秋祭泰一東南郊,日一太牢,七日,爲壇開八通之鬼道。”於是,天子令太祝立其祠長安城東南郊,常奉祠如忌方。其後,人上書言:“古者天子三年一用太牢祠三一:天一、地一、泰一。”天子許之,令太祝領祠之於忌泰一罈上,如其方。後人復有言:“古天子常以春解祠,祠黃帝用一梟、破鏡;冥羊用羊祠;馬行用一青牡馬;泰一、皋山山君用牛;武夷君用乾魚;陰陽使者以一牛。”令祠官領之如其方,而祠泰一於忌泰一罈旁。 後二年,郊雍,獲一角獸,若麃然。有司曰:“陛下肅祗郊祀,上帝報享,錫一角獸,蓋麟雲。”於是以薦五畤,畤加一牛以燎。賜諸侯白金,以風符應合於天也。於是濟北王以爲天子且封禪,上書獻泰山及其旁邑,天子以它縣償之。常山王有罪,遷,天子封其弟真定,以續先王祀,而以常山爲郡。然後五嶽皆在天子之郡。 明年,齊人少翁以方見上。上有所幸李夫人,夫人卒,少翁以方蓋夜致夫人及竈鬼之貌雲,天子自帷中望見焉。乃拜少翁爲文成將軍,賞賜甚多,以客禮禮之。文成言:“上即欲與神通,宮室被服非象神,神物不至。”乃作畫雲氣車,及各以勝日駕車辟惡鬼。又作甘泉宮,中爲臺室,畫天地泰一諸鬼神,而置祭具以致天神。居歲餘,其方益衰,神不至。乃帛書以飯牛,陽不知,言此牛腹中有奇。殺視得書,書言甚怪。天子識其手,問之,果爲書。於是誅文成將軍,隱之。 其後又作柏樑、銅柱、承露仙人掌之屬矣。 文成死明年,天子病鼎湖甚,巫醫無所不致。游水髮根言上郡有巫,病而鬼下之。上召置祠之甘泉。及病,使人問神君,神君言曰:“天子無憂病。病少愈,強與我會甘泉。”於是上病癒,遂起,幸甘泉,病良已。大赦,置壽宮神君。神君最貴者曰太一,其佐曰太禁、司命之屬,皆從之,非可得見,聞其言,言與人音等。時去時來,來則風肅然。居室帷中,時晝言,然常以夜。天子祓然後入。因巫爲主人,關飲食,所欲言,行下。又置壽宮、北宮,張羽旗,設共具,以禮神君。神君所言,上使受書,其名曰“畫法”。其所言,世俗之所知也,無絕殊者,而天子心獨憙。其事祕,世莫知也。 後三年,有司言元宜以天瑞,不宜以一二數。一元曰“建”,二元以長星曰“光”,今郊得一角獸曰“狩”雲。 其明年,天子郊雍,曰:“今上帝朕親郊,而後土無祀,則禮不答也。”有司與太史令談、祠官寬舒議:“天地牲角繭粟。今陛下親祠后土,后土宜於澤中圜丘爲五壇,壇一黃犢牢具,已祠盡瘞。而從祠衣上黃。”於是天子東幸汾陰。汾陰男子公孫滂洋等見汾旁有光如絳,上遂立后土祠於汾陰脽上,如寬舒等議。上親望拜,如上帝禮。禮畢,天子遂至滎陽。還過雒陽,下詔封周後,令奉其祀。語在《武紀》。上始巡幸郡縣,浸尋於泰山矣。 其春,樂成侯上書言欒大。欒大,膠東宮人,故嘗與文成將軍同師,已而爲膠東王尚方。而樂成侯姊爲康王后,無子。王死,它姬子立爲王,而康後有淫行,與王不相中,相危以法。康後聞文成死,而欲自媚於上,乃遣欒大入,因樂成侯求見言方。天子既誅文成,後悔其方不盡,及見欒大,大說。大爲人長美,言多方略,而敢爲大言,處之不疑。大言曰:“臣常往來海中,見安期、羨門之屬,顧以臣爲賤,不信臣。又以爲康王諸侯耳,不足與方。臣數以言康王,康王又不用臣。臣之師曰:‘黃金可成,而河決可塞,不死之藥可得,仙人可致也。’然臣恐效文成,則方士皆掩口,惡敢言方哉!”上曰:“文成食馬肝死耳。子誠能修其方,我何愛乎!”大曰:“臣師非有求人,人者求之。陛下必欲致之,則貴其使者,令爲親屬,以客禮侍之,勿卑。使各佩其信印,乃可使通言於神人。神人尚肯邪不邪,尊其使然後可致也。”於是上使驗小方,鬥棋,棋自相觸擊。 是時,上方憂河決而黃金不就,乃拜大爲五利將軍。居月餘,得四印,得天士將軍、地士將軍、大通將軍印。制詔御史:“昔禹疏九河,決四瀆。間者,河溢皋陸,堤徭不息。朕臨天下二十有八年,天若遺朕士而大通焉。《乾》稱‘飛龍’,‘鴻漸於般’,朕意庶幾與焉。其以二千戶封地士將軍大爲樂通侯。”賜列侯甲第,童千人。乘輿斥車馬、帷帳、器物以充其家。又以衛長公主妻之,齎金十萬斤,更名其邑曰當利公主。天子親如五利之弟,使者存問共給,相屬於道。自大主將、相以下,皆置酒其家,獻遺之。天子又刻玉印曰“天道將軍”,使使衣羽衣,夜立白茅上,五利將軍亦衣羽衣,立白茅上受印,以視不臣也。而佩“天道”者,且爲天子道天神也。於是五利常夜祠其家,欲以下神。後裝治行,東入海求其師雲。大見數月,佩六印,貴震天下,而海上燕、齊之間,莫不搤掔而自言有禁方能神仙矣。 其夏六月,汾陰巫錦爲民祠魏脽后土營旁,見地如鉤狀,掊視得鼎。鼎大異於衆鼎,文鏤無款識,怪之,言吏。吏告河東太守勝,勝以聞。天子使驗問巫得鼎無奸詐,乃以禮祠,迎鼎至甘泉,從上行,薦之。至中山,晏溫,有黃雲焉。有鹿過,上自射之,因之以祭雲。至長安,公卿大夫皆議尊寶鼎。天子曰:“間者河溢,歲數不登,故巡祭后土,祈爲百姓育谷。今年豐茂未報,鼎曷爲出哉?”有司皆言:“聞昔泰帝興神鼎一,一者一統,天地萬物所繫象也。黃帝作寶鼎三,象天、地、人。禹收九牧之金,鑄九鼎,象九州。皆嘗B43C享上帝鬼神。其空足曰鬲,以象三德,饗承天祜。夏德衰,鼎遷於殷;殷德衰,鼎遷於周;周德衰,鼎遷於秦;秦德衰,宋之社亡,鼎乃淪伏而不見。《周頌》曰:‘自堂徂基,自羊徂牛,鼐鼎及鼒’,‘不吳不敖,胡考之休。’今鼎至甘泉,以光潤龍變,承休無疆。合茲中山,有黃白雲降,蓋若獸之爲符,路弓乘矢,集獲壇下,報祠大亨。唯受命而帝者心知其意而合德焉。鼎宜視宗禰廟,臧於帝庭,以合明應。”制曰:“可。” 入海求蓬萊者,言蓬萊不遠,而不能至者,殆不見其氣。上乃遣望氣佐候其氣雲。 其秋,上雍,且郊。或曰“五帝,泰一之佐也。宜立泰一而上親郊之”。上疑未定。 齊人公孫卿曰:“今年得定鼎,其冬辛巳朔旦冬至,與黃帝時等。”卿有札書曰:“黃帝得寶鼎冕候,問於鬼臾區,鬼臾區對曰:‘黃帝得寶鼎神策,是歲己酉朔旦冬至,得天之紀,終而復始。’於是黃帝迎日推策,後率二十歲復朔旦冬至,凡二十推,三百八十年,黃帝仙登於天。”卿因所忠欲奏之。所忠視其書不經,疑其妄言,謝曰:“寶鼎事已決矣。尚何以爲?”卿因嬖人奏之。上大說,乃召問卿。對曰:“受此書申公,申公已死。”上曰:“申公何人也?”卿曰:“齊人,與安期生通,受黃帝言,無書,獨有此鼎書。曰‘漢興復當黃帝之時’。曰‘漢之聖者,在高祖之孫且曾孫也。寶鼎出而與神通,封禪。封禪七十二王,唯黃帝得上泰山封。’申公曰:‘漢帝亦當上封,上封則能仙登天矣。黃帝萬諸侯,而神靈之封君七千。天下名山八,而三在蠻夷,五在中國。中國華山、首山、太室山、泰山、東萊山,此五山黃帝之所常遊,與神會。黃帝且戰且學仙,患百姓非其首,乃斷斬非鬼神者。百餘歲然後得與神通。黃帝郊雍上帝,宿三月。鬼臾區號大鴻,死葬雍,故鴻冢是也。其後黃帝接萬靈明庭。明庭者,甘泉也。所謂寒門者,谷口也。黃帝採首山銅,鑄鼎於荊山下。鼎既成,有龍垂鬍髯下迎黃帝。黃帝上騎,羣臣後宮從上龍七十餘人,龍乃上去。餘小臣不得上,乃悉持龍髯,龍髯拔,墮,墮黃帝之弓。百姓卬望黃帝既上天,乃抱其弓與龍髯號,故後世因名其處曰鼎湖,其弓曰烏號’。”於是天子曰:“嗟乎!誠得如黃帝,吾視去妻子如脫屣耳。”拜卿爲郎,使東候神於太室。 上遂郊雍,至隴西,登空桐,幸甘泉。今祠官寬舒等具泰一祠壇,祠壇放毫忌泰一罈,三陔。五帝壇環居其下,各如其方。黃帝西南,除八通鬼道。泰一所用,如雍一畤物,而加醴棗脯之屬,殺一犛牛以爲俎豆牢具。而五帝獨有俎豆醴進。其下四方地,爲腏,食羣神從者及北斗雲。已祠,胙餘皆燎之。其牛色白,白鹿居其中,彘在鹿中,鹿中水而酒之。祭日以牛,祭月以羊、彘特。泰一祝宰則衣紫及繡,五帝各如其色,日赤,月白。 十一月辛已朔旦冬至,昒爽,天子始郊拜泰一。朝朝日,夕夕月,則揖;而見泰一如雍郊禮。其贊饗曰:“天始以寶鼎神策授皇帝,朔而又朔,終而復始,皇帝敬拜見焉。”而衣上黃。其祠列火滿壇,壇旁亨炊具。有司雲“祠上有光”。公卿言“皇帝始郊見泰一雲陽,有司奉瑄玉嘉牲薦饗,是夜有美光,及晝,黃氣上屬天。”太史令談、祠官寬舒等曰:“神靈之休,晁福兆祥,宜因此地光域立泰畤壇以明應。令太祝領,秋及臘間祠。三歲天子壹郊見。” 其秋,爲伐南越,告禱泰一,以牡荊畫幡日、月、北斗、登龍,以象太一三星,爲泰一鏠,命曰“靈旗”。爲兵禱,則太史奉以指所伐國。而五利將軍使不敢入海,之泰山祠。上使人隨驗,實無所見。五利妄言見其師,其方盡,多不讎。上乃誅五利。 其冬,公孫卿候神河南,言見仙人跡緱氏城上,有物如雉,往來城上。天子親倖緱氏視跡,問卿:“得毋效文成、五利乎?”卿曰:“仙者非有求人主,人主者求之。其道非少寬暇,神不來。言神事,如迂誕,積以歲,乃可致。”於是郡國各除道,繕治宮館名山神祠所,以望幸矣。 其春,既滅南越,嬖臣李延年以好音見。上善之,下公卿議,曰:“民間祠有鼓舞樂,今郊祀而無樂,豈稱乎?”公卿曰:“古者祠天地皆有樂,而神祇可得而禮。”或曰:“泰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悲,帝禁不止,故破其瑟爲二十五絃。”於是塞南越,禱祠泰一、后土,始用樂舞。益召歌兒,作二十五絃及空侯瑟自此起。 其來年冬,上議曰:“古者先振兵釋旅,然後封禪。”乃遂北巡朔方,勒兵十餘萬騎,還祭黃帝冢橋山,釋兵涼如。上曰:“吾聞黃帝不死。有冢,何也?”或對曰:“黃帝以仙上天,羣臣葬其衣冠。”既至甘泉,爲且用事泰山,先類祠泰一。 自得寶鼎,上與公卿諸生議封禪。封禪用希曠絕,莫如其儀體,而羣儒採封禪《尚書》、《周官》、《王制》之望祀射牛事。齊人丁公年九十餘,曰:“封禪者,古不死之名也。秦皇帝不得上封。陛下必欲上,稍上即無風雨,遂上封矣。”上於是乃令諸儒習射牛,草封禪儀。數年,至且行。天子既聞公孫卿及方士之言,黃帝以上封禪皆致怪物與神通,欲放黃帝以接神人蓬萊,高世比德於九皇,而頗採儒術以文之。羣儒既已不能辯明封禪事,又拘於《詩》、《書》古文而不敢聘。上爲封祠器視羣儒,羣儒或曰“不與古同”,徐偃又曰“太常諸生行禮不如魯善”,周霸屬圖封事,於是上黜偃、霸,而盡罷諸儒弗用。 三月,乃東幸緱氏,禮登中嶽太室。從官在山上聞若有言“萬歲”雲。問上,上不言;問下,下不言。乃令祠官加增太室祠,禁毋伐其山木,以山下戶幾三百封崇高,爲之奉邑,獨給祠,復無有所與。上因東上泰山,泰山草木未生,乃令人上石立之泰山顛。 上遂東巡海上,行禮祠八神。齊人之上疏言神怪、奇方者以萬數,乃益發船,令言海中神山者數千人求蓬萊神人。公孫卿持節常先行候名山,至東萊,言夜見大人,長數丈,就之則不見,見其跡甚大,類禽獸雲。羣臣有言見一老父牽狗,言“吾欲見鉅公”,已忽不見。上既見大跡,未信,及羣臣又言老父,則大以爲仙人也。宿留海上,與方士傳車,及間使求神仙人以千數。 四月,還至奉高。上念諸儒及方士言封禪人殊,不經,難施行。天子至樑父,禮祠地主。至乙卯,令侍中儒者皮弁縉紳,射牛行事。封泰山下東方,如郊祠泰一之禮。封廣丈二尺,高九尺,其下則有玉牒書,書祕。禮畢,天子獨與侍中泰車子侯上泰山,亦有封。其事皆禁。明日,下陰道。丙辰,禪泰山下止東北肅然山,如祭后土禮。天子皆親拜見,衣上黃而盡用樂焉。江、淮間一茅三脊爲神藉。五色土益雜封。縱遠方奇獸飛禽及白雉諸物,頗以加祠。D9EE牛、象、犀之屬不用。皆至泰山,然後去。封禪祠,其夜若有光,晝有白雲出封中。 天子從禪還,坐明堂,羣臣更上壽。下詔改元封元年。語在《武記》。又曰:“古者天子五載一巡狩,用事泰山,諸侯有朝宿地。其令諸侯各治邸泰山下。” 天子既已封泰山,無風雨,而方士更言蓬萊諸神若將可得,於是上欣然庶幾遇之,復東至海上望焉。奉車子侯暴病,一日死。上乃遂去,並海上,北至碣石,巡自遼西,歷北邊至九原。五月,乃至甘泉,周萬八千里雲。 其秋,有星孛於東井。後十餘日,有星孛於三能。望氣王朔言:“候獨見填星出如瓜,食頃,復入。”有司皆曰:“陛下建漢家封禪,天其報德星雲。” 其來年冬,郊雍五帝。還,拜祝祠泰一。贊饗曰:“德星昭衍,厥維休祥。壽星乃出,淵耀光明。信星昭見,皇帝敬拜泰祝之享。” 其春,公孫卿言見神人東萊山,若雲“欲見天子”。天子於是幸緱氏城,拜卿爲中大夫。遂至東萊,宿留之數日,毋所見,見大人跡雲。復遣方士求神人、採藥以千數。是歲旱。天子既出亡名,乃禱萬里沙,過祠泰山。還至瓠子,自臨塞決河,留二日,湛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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