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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习录 · 卷中 · 答陆原静书 · 七

国学诗词雏鹰计划:阅读此篇名篇《传习录 · 卷中 · 答陆原静书 · 七》 来自:《传习录》

王守仁

明浙江馀姚人,初名云,字伯安,别号阳明子。十五岁访客居庸、山海间,纵观山川形胜。好言兵,善射。弘治十二年进士。授刑部主事。正德初,忤刘瑾,廷杖,谪贵州龙场驿丞。瑾诛,任庐陵知县。十一年,累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南赣。镇压大帽山、浰头、横水等处山寨凡八十四处民变,设崇义、和平两县。十四年,平宁王朱宸濠之乱。世宗时封新建伯。嘉靖六年总督两广兼巡抚,镇压断藤峡瑶民八寨。先后用兵,皆成功迅速。以病乞归,行至南安而卒。其学以致良知为主,谓格物致知,当自求诸心,不当求诸物。弟子极众,世称姚江学派。以曾筑室阳明洞中,学者称阳明先生。文章博大昌达,初刻意为词章,后不复措意工拙,而行墨间自有俊爽之气。有《王文成公全书》。
原文

来书云:“此心未发之体,其在已发之前乎?其在已发之中而为之主乎?其无前后、内外而浑然之体者乎?今谓心之动、静者,其主有事、无事而言乎?其主寂然、感通而言乎?其主循理、从欲而言乎?若以循理为静,从欲为动,则于所谓‘动中有静,静中有动’‘动极而静,静极而动’者,不可通矣。若以有事而感通为动,无事而寂然为静,则于所谓‘动而无动,静而无静’者,不可通矣。若谓未发在已发之先,静而生动,是至诚有息也,圣人有复也,又不可矣。若谓未发在已发之中,则不知未发、已发俱当主静乎?抑未发为静而已发为动乎?抑未发、已发俱无动无静乎?俱有动有静乎?幸教。” 未发之中,即良知也,无前后内外,而浑然一体者也。有事、无事可以言动、静,而良知无分于有事、无事也;寂然、感通可以言动、静,而良知无分于寂然、感通也。动、静者,所遇之时;心之本体,固无分于动、静也。理无动者也,动即为欲。循理则虽酬酢万变而未尝动也;从欲则虽槁心一念而未尝静也。“动中有静,静中有动”,又何疑乎?有事而感通,固可以言动,然而寂然者未尝有增也;无事而寂然,固可以言静,然而感通者未尝有减也。“动而无动,静而无静”,又何疑乎?无前后内外而浑然一体,则至诚有息之疑,不待解矣。未发在已发之中,而已发之中未尝别有未发者在,已发在未发之中,而未发之中未尝别有已发者存。是未尝无动、静,而不可以动、静分者也。 凡观古人言语,在以意逆志而得其大旨,若必拘滞于文义,则“靡有孑遗”者,是周果无遗民也。周子“静极而动”之说,苟不善观,亦未免有病。盖其意从“太极动而生阳,静而生阴”说来。太极生生之理,妙用无息,而常体不易。太极之生生,即阴阳之生生。就其生生之中,指其妙用无息者而谓之动,谓之阳之生,非谓动而后生阳也;就其生生之中,指其常体不易者而谓之静,谓之阴之生,非谓静而后生阴也。若果静而后生阴,动而后生阳,则是阴阳、动静,截然各自为一物矣。阴阳一气也,一气屈伸而为阴阳;动静一理也,一理隐显而为动静。春夏可以为阳、为动,而未尝无阴与静也;秋冬可以为阴、为静,而未尝无阳与动也。春夏此不息,秋冬此不息,皆可谓之阳,谓之动也。春夏此常体,秋冬此常体,皆可谓之阴,谓之静也。自元、会、运、世、岁、月、日、时以至刻、秒、忽、微,莫不皆然。所谓“动静无端,阴阳无始”,在知道者默而识之,非可以言语穷也。若只牵文泥句,比拟仿像,则所谓“心从《法华》转,非是转《法华》”矣。

翻译
信中说:“人心未发之本体,具体是指在‘已发’之前呢?还是在‘已发’之中并主宰着‘已发’呢?或者是‘未发’‘已发’不分前后内外而浑然一体呢?如今谈论心是动或是静,主要是从有事无事来说的,还是从寂然不动、感应相通上来说的呢?或者是从遵循天理、顺从欲望上来说的呢?如果说循理就是静,从欲就是动,那么所谓的‘动中有静,静中有动’‘动极而静,静极而动’就说不通了。如果有事感通为动,无事寂然为静,那么对于所谓的‘动而无动,静而无静’,就说不通了。如果说‘未发’在‘已发’之前,静而产生动,那么,至诚就要停息,圣人也需要复性了,这样说也不对。如果说‘未发’在‘已发’之中,那么不知道‘未发’‘已发’都是静呢?还是‘未发’是静,而‘已发’是动呢?或是‘未发’‘已发’既不是动也不是静?还是它们既是动也是静?请先生指教。” “未发之中”就是良知,良知是没有前后内外之分的,是浑然一体。有事、无事可以用动、静来说,而良知不能分有事、无事;寂然、感通可以说它是动也可以说是静,而良知是不分寂然时或是感通时才有的。动、静只因时而异;心的本体原本就没有动、静之分。天理是静止不动的,如果动了就是私欲。遵循天理就算是酬酢万变,心也是不动的;顺从私欲即使心中只有一丝杂念也非静。“动中有静,静中有动”,又有什么可以怀疑的呢?遇事而感通固然可以说是动,但是寂然也未尝有丝毫增长;无事而寂然固然可以说是静,但是感通也未尝有丝毫减少。“动而无动,静而无静”又有什么可疑惑的呢?良知无前后内外之别而浑然一体,那么对于至诚有息的疑惑就不用再解释了。“未发”在“已发”之中,但“已发”之中未尝另有“未发”存在,“已发”在“未发”之中,但“未发”之中未尝另有“已发”存在。心未尝没有动与静的状态,而是不能事先分什么时候是动什么时候是静的状态。 大凡读古人的言论,关键在于用心斟酌古人的心思从而理解其主旨,如果只是死扣表面字义,那么“靡有孑遗”岂不是说周朝果真没有遗民的意思了。周敦颐先生的“静极而动”的学说,如果你不善于观察,未免会出现理解错误。这是因为他的意思是从“太极动而生阳,静而生阴”上来说的。太极的生生不息之理,妙用无穷,但其本体是永恒不变的。太极的生生不息其实就是阴与阳的不停转换。在这生生不息的过程中,就其妙用无穷而言就是动,就是阳的产生,并非运动之后才产生阳;在这生生不息的过程中,就其本体永恒不变而言就是静,就是阴的产生,并非静止之后才产生阴的。如果果真是静止之后才产生阴的,运动之后才产生阳的,那么阴、阳、动、静就被分割成截然不同的事物了。阴阳是一种气,这种气的伸缩产生阴阳;动静是一个理,这一理的隐显就是动静。春夏可以说是阳是动,但并非没有阴与静;秋冬可以说是阴是静,但也并非没有阳与动。春夏不会停止不变,秋冬也不会停止不变,都同时可称为阳,都同时可称为动。春夏有这不变的常体,秋冬也有这不变的常体,都可以称做阴与静。从时间单位上说,元、会、运、世、岁、月、日、时一直到刻、秒、忽、微,无不是这样。所谓的“动静没有开端,阴阳没有起始”,明白的人默而识之,不是用言语可以完全表述的。若只局限于文句,摹拟仿效,那么就是所谓“心跟随着《法华经》转,而不是《法华经》跟随着心转”了。
释义/赏析
周果无遗民也,出自《诗经·大雅》:“周余黎民,靡有孑遗。” 程颐之语,出自《易说·系辞》。 《六祖坛经》:“心迷法华转,心悟转法华,诵经久不明,与义作仇家。”
繁体原文
來書雲:“此心未發之體,其在已發之前乎?其在已發之中而爲之主乎?其無前後、內外而渾然之體者乎?今謂心之動、靜者,其主有事、無事而言乎?其主寂然、感通而言乎?其主循理、從欲而言乎?若以循理爲靜,從欲爲動,則於所謂‘動中有靜,靜中有動’‘動極而靜,靜極而動’者,不可通矣。若以有事而感通爲動,無事而寂然爲靜,則於所謂‘動而無動,靜而無靜’者,不可通矣。若謂未發在已發之先,靜而生動,是至誠有息也,聖人有復也,又不可矣。若謂未發在已發之中,則不知未發、已發俱當主靜乎?抑未發爲靜而已發爲動乎?抑未發、已發俱無動無靜乎?俱有動有靜乎?幸教。” 未發之中,即良知也,無前後內外,而渾然一體者也。有事、無事可以言動、靜,而良知無分於有事、無事也;寂然、感通可以言動、靜,而良知無分於寂然、感通也。動、靜者,所遇之時;心之本體,固無分於動、靜也。理無動者也,動即爲欲。循理則雖酬酢萬變而未嘗動也;從欲則雖槁心一念而未嘗靜也。“動中有靜,靜中有動”,又何疑乎?有事而感通,固可以言動,然而寂然者未嘗有增也;無事而寂然,固可以言靜,然而感通者未嘗有減也。“動而無動,靜而無靜”,又何疑乎?無前後內外而渾然一體,則至誠有息之疑,不待解矣。未發在已發之中,而已發之中未嘗別有未發者在,已發在未發之中,而未發之中未嘗別有已發者存。是未嘗無動、靜,而不可以動、靜分者也。 凡觀古人言語,在以意逆志而得其大旨,若必拘滯於文義,則“靡有孑遺”者,是周果無遺民也。周子“靜極而動”之說,苟不善觀,亦未免有病。蓋其意從“太極動而生陽,靜而生陰”說來。太極生生之理,妙用無息,而常體不易。太極之生生,即陰陽之生生。就其生生之中,指其妙用無息者而謂之動,謂之陽之生,非謂動而後生陽也;就其生生之中,指其常體不易者而謂之靜,謂之陰之生,非謂靜而後生陰也。若果靜而後生陰,動而後生陽,則是陰陽、動靜,截然各自爲一物矣。陰陽一氣也,一氣屈伸而爲陰陽;動靜一理也,一理隱顯而爲動靜。春夏可以爲陽、爲動,而未嘗無陰與靜也;秋冬可以爲陰、爲靜,而未嘗無陽與動也。春夏此不息,秋冬此不息,皆可謂之陽,謂之動也。春夏此常體,秋冬此常體,皆可謂之陰,謂之靜也。自元、會、運、世、歲、月、日、時以至刻、秒、忽、微,莫不皆然。所謂“動靜無端,陰陽無始”,在知道者默而識之,非可以言語窮也。若只牽文泥句,比擬仿像,則所謂“心從《法華》轉,非是轉《法華》”矣。
翻译
信中說:“人心未發之本體,具體是指在‘已發’之前呢?還是在‘已發’之中並主宰着‘已發’呢?或者是‘未發’‘已發’不分前後內外而渾然一體呢?如今談論心是動或是靜,主要是從有事無事來說的,還是從寂然不動、感應相通上來說的呢?或者是從遵循天理、順從慾望上來說的呢?如果說循理就是靜,從欲就是動,那麼所謂的‘動中有靜,靜中有動’‘動極而靜,靜極而動’就說不通了。如果有事感通爲動,無事寂然爲靜,那麼對於所謂的‘動而無動,靜而無靜’,就說不通了。如果說‘未發’在‘已發’之前,靜而產生動,那麼,至誠就要停息,聖人也需要復性了,這樣說也不對。如果說‘未發’在‘已發’之中,那麼不知道‘未發’‘已發’都是靜呢?還是‘未發’是靜,而‘已發’是動呢?或是‘未發’‘已發’既不是動也不是靜?還是它們既是動也是靜?請先生指教。” “未發之中”就是良知,良知是沒有前後內外之分的,是渾然一體。有事、無事可以用動、靜來說,而良知不能分有事、無事;寂然、感通可以說它是動也可以說是靜,而良知是不分寂然時或是感通時纔有的。動、靜只因時而異;心的本體原本就沒有動、靜之分。天理是靜止不動的,如果動了就是私慾。遵循天理就算是酬酢萬變,心也是不動的;順從私慾即使心中只有一絲雜念也非靜。“動中有靜,靜中有動”,又有什麼可以懷疑的呢?遇事而感通固然可以說是動,但是寂然也未嘗有絲毫增長;無事而寂然固然可以說是靜,但是感通也未嘗有絲毫減少。“動而無動,靜而無靜”又有什麼可疑惑的呢?良知無前後內外之別而渾然一體,那麼對於至誠有息的疑惑就不用再解釋了。“未發”在“已發”之中,但“已發”之中未嘗另有“未發”存在,“已發”在“未發”之中,但“未發”之中未嘗另有“已發”存在。心未嘗沒有動與靜的狀態,而是不能事先分什麼時候是動什麼時候是靜的狀態。 大凡讀古人的言論,關鍵在於用心斟酌古人的心思從而理解其主旨,如果只是死扣表面字義,那麼“靡有孑遺”豈不是說周朝果真沒有遺民的意思了。周敦頤先生的“靜極而動”的學說,如果你不善於觀察,未免會出現理解錯誤。這是因爲他的意思是從“太極動而生陽,靜而生陰”上來說的。太極的生生不息之理,妙用無窮,但其本體是永恆不變的。太極的生生不息其實就是陰與陽的不停轉換。在這生生不息的過程中,就其妙用無窮而言就是動,就是陽的產生,並非運動之後才產生陽;在這生生不息的過程中,就其本體永恆不變而言就是靜,就是陰的產生,並非靜止之後才產生陰的。如果果真是靜止之後才產生陰的,運動之後才產生陽的,那麼陰、陽、動、靜就被分割成截然不同的事物了。陰陽是一種氣,這種氣的伸縮產生陰陽;動靜是一個理,這一理的隱顯就是動靜。春夏可以說是陽是動,但並非沒有陰與靜;秋冬可以說是陰是靜,但也並非沒有陽與動。春夏不會停止不變,秋冬也不會停止不變,都同時可稱爲陽,都同時可稱爲動。春夏有這不變的常體,秋冬也有這不變的常體,都可以稱做陰與靜。從時間單位上說,元、會、運、世、歲、月、日、時一直到刻、秒、忽、微,無不是這樣。所謂的“動靜沒有開端,陰陽沒有起始”,明白的人默而識之,不是用言語可以完全表述的。若只侷限於文句,摹擬仿效,那麼就是所謂“心跟隨着《法華經》轉,而不是《法華經》跟隨着心轉”了。
释义/赏析
周果無遺民也,出自《詩經·大雅》:“周餘黎民,靡有孑遺。” 程頤之語,出自《易說·繫辭》。 《六祖壇經》:“心迷法華轉,心悟轉法華,誦經久不明,與義作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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