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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习录 · 卷中 · 答陆原静书 · 十二

国学诗词雏鹰计划:阅读此篇名篇《传习录 · 卷中 · 答陆原静书 · 十二》 来自:《传习录》

王守仁

明浙江馀姚人,初名云,字伯安,别号阳明子。十五岁访客居庸、山海间,纵观山川形胜。好言兵,善射。弘治十二年进士。授刑部主事。正德初,忤刘瑾,廷杖,谪贵州龙场驿丞。瑾诛,任庐陵知县。十一年,累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南赣。镇压大帽山、浰头、横水等处山寨凡八十四处民变,设崇义、和平两县。十四年,平宁王朱宸濠之乱。世宗时封新建伯。嘉靖六年总督两广兼巡抚,镇压断藤峡瑶民八寨。先后用兵,皆成功迅速。以病乞归,行至南安而卒。其学以致良知为主,谓格物致知,当自求诸心,不当求诸物。弟子极众,世称姚江学派。以曾筑室阳明洞中,学者称阳明先生。文章博大昌达,初刻意为词章,后不复措意工拙,而行墨间自有俊爽之气。有《王文成公全书》。
原文

来书云:“佛氏于‘不思善、不思恶时认本来面目’,于吾儒‘随物而格’之功不同。吾若于不思善、不思恶时用致知之功,则已涉于思善矣。欲善恶不思,而心之良知清静自在,惟有寐而方醒之时耳,斯正孟子‘夜气’之说。但于斯光景不能久,倏忽之际,思虑已生。不知用功久者,其常寐初醒而思未起之时否乎?今澄欲求宁静,愈不宁静;欲念无生,则念愈生。如之何而能使此心前念易灭,后念不生,良知独显,而与造物者游乎?” “不思善、不思恶时,认本来面目”,此佛氏为未识本来面目者设此方便。本来面目即吾圣门所谓良知,今既认得良知明白,即已不消如此说矣。 “随物而格”是致知之功,即佛氏之“常惺惺”,亦是常存他本来面目耳。体段功夫大略相似,但佛氏有个自私自利之心,所以便有不同耳。今欲善恶不思,而心之良知清静自在,此便有自私自利、将迎意必之心,所以有“不思善、不思恶时,用致知之功,则已涉于思善”之患。孟子说“夜气”,亦只是为失其良心之人指出个良心萌动处,使他从此培养将去。今已知得良知明白,常用致知之功,即已不消说“夜气”,却是得兔后不知守兔,而仍去守株,兔将复失之矣。欲求宁静,欲念无生,此正是自私自利、将迎意必之病,是以念愈生而愈不宁静。良知只是一个良知,而善恶自辨,更有何善何恶可思?良知之体本自宁静,今却又添一个求宁静;本自生生,今却又添一个欲无生,非独圣门致知之功不如此,虽佛氏之学亦未如此将迎意必也。只是一念良知,彻头彻尾,无始无终,即是前念不灭,后念不生。今却欲前念易灭,而后念不生,是佛氏所谓“断灭种性”,入于槁木死灰之谓矣。

翻译
你信中说:“佛家主张在‘不思善、不思恶时认识本来面目’,与我们儒学的‘随物而格’的治学方法不同。我如果在不思善、不思恶时下致知的功夫,那么就已经在思善了。要想恶善不思而内心的良知清净自在,只有睡觉刚醒时可以,这正是孟子所说的‘夜气’。但这种时刻不会长久,倏忽之间,思虑已生。不知道用功时间长的人,是否经常像睡觉刚醒、思虑没有产生时那样呢?现在我想求得宁静,可内心更不宁静;想使心中无杂念,却杂念丛生。怎么样才能使心中前念易灭,后念不生,良知独显,并且与天理大道同在呢?” “不思善、不思恶时,认识本来面目”,这是佛家为不识本来面目的人设想的方便修行门径。所谓本来面目就是我们圣学中所说的良知,现在我们要认识良知,已经不用这般麻烦了。 “随物而格”是致知的一个手段,等同于佛家的“常惺惺”,也是经常存养他的本来面目。儒佛两家的功夫大致相似,但是佛家有个自私自利的心,所以两者又不是完全相同的。现在想不思善恶而保持心中良知清净自在,这就是有自私自利、刻意追求的心,所以才会有“不思善、不思恶时,用致知之功,则已涉于思善”的毛病在。孟子说“夜气”,也只是为那些失去良心的人指出一个良知萌生的地方,使他们从那里开始培养良知。你现在已经明白良知如何获得,只要常用致知的功夫,就不用再研究“夜气”之类的了,不然就像得到兔子后不知道守住兔,而仍然去守住那个树桩,那么已经得到的兔子也会重新跑掉。“欲求宁静”“欲念无生”,这正是自私自利、刻意追求的弊病,所以才会私念生得更厉害心里更加不宁静。良知唯有一个,有良知自然能辨别善恶,还有什么善恶可想?良知的本体原本就是宁静的,现在却又添加一个去求宁静;良知的本体原本就是生生不息的,现在却又添加一个心要无生,非但儒学的致知之功不是这样的,即连佛家也没有这种刻意追求的做法。只要一心在良知上,彻头彻尾,无始无终,就是前念不灭,后念不生。现在你却想要前念易灭,而后念不生,这是佛教所谓的“断灭种性”,如此就同槁木死灰差不多了。
释义/赏析
《六祖坛经·行由》:“惠能遂出,盘坐石上。惠明作礼云:‘望行者为我说法。’惠能云:‘汝既为法而来,可屏息诸缘,勿生一念,吾为汝说。’明良久,惠能云:‘不思善,不思恶,正与么时,那个是明上座本来面目?’惠明言下大悟。 夜气,出自《孟子·告子上》第八章:“其日夜之所息,平旦之气,其好恶与人相近也者几希,则其旦昼之所为,有梏亡之矣。梏之反覆,则其夜气不足以存;夜气不足以存,则其违禽兽不远矣。人见其禽兽也,而以为未尝有才焉者,是岂人之情也哉?” 与造物者游,出自《庄子·天下》:“上与造物者游,而下与外死生、无终始者为友。” 《韩非子·五蠹》:“宋人耕田者,田中有株,兔走触株,折颈而死,因释其耒而守株,冀复得兔,兔不可复得,而身为宋国笑。” 《六祖坛经·机缘》:“问曰:‘即心即佛,愿垂指谕。’师曰:‘前念不生即心,后念不灭即佛;成一切相即心,离一切相即佛。’”
繁体原文
來書雲:“佛氏於‘不思善、不思惡時認本來面目’,於吾儒‘隨物而格’之功不同。吾若於不思善、不思惡時用致知之功,則已涉于思善矣。欲善惡不思,而心之良知清靜自在,惟有寐而方醒之時耳,斯正孟子‘夜氣’之說。但於斯光景不能久,倏忽之際,思慮已生。不知用功久者,其常寐初醒而思未起之時否乎?今澄欲求寧靜,愈不寧靜;慾念無生,則念愈生。如之何而能使此心前念易滅,後念不生,良知獨顯,而與造物者遊乎?” “不思善、不思惡時,認本來面目”,此佛氏爲未識本來面目者設此方便。本來面目即吾聖門所謂良知,今既認得良知明白,即已不消如此說矣。 “隨物而格”是致知之功,即佛氏之“常惺惺”,亦是常存他本來面目耳。體段功夫大略相似,但佛氏有個自私自利之心,所以便有不同耳。今欲善惡不思,而心之良知清靜自在,此便有自私自利、將迎意必之心,所以有“不思善、不思惡時,用致知之功,則已涉于思善”之患。孟子說“夜氣”,亦只是爲失其良心之人指出個良心萌動處,使他從此培養將去。今已知得良知明白,常用致知之功,即已不消說“夜氣”,卻是得兔後不知守兔,而仍去守株,兔將復失之矣。欲求寧靜,慾念無生,此正是自私自利、將迎意必之病,是以念愈生而愈不寧靜。良知只是一個良知,而善惡自辨,更有何善何惡可思?良知之體本自寧靜,今卻又添一個求寧靜;本自生生,今卻又添一個欲無生,非獨聖門致知之功不如此,雖佛氏之學亦未如此將迎意必也。只是一念良知,徹頭徹尾,無始無終,即是前念不滅,後念不生。今卻欲前念易滅,而後念不生,是佛氏所謂“斷滅種性”,入於槁木死灰之謂矣。
翻译
你信中說:“佛家主張在‘不思善、不思惡時認識本來面目’,與我們儒學的‘隨物而格’的治學方法不同。我如果在不思善、不思惡時下致知的功夫,那麼就已經在思善了。要想惡善不思而內心的良知清淨自在,只有睡覺剛醒時可以,這正是孟子所說的‘夜氣’。但這種時刻不會長久,倏忽之間,思慮已生。不知道用功時間長的人,是否經常像睡覺剛醒、思慮沒有產生時那樣呢?現在我想求得寧靜,可內心更不寧靜;想使心中無雜念,卻雜念叢生。怎麼樣才能使心中前念易滅,後念不生,良知獨顯,並且與天理大道同在呢?” “不思善、不思惡時,認識本來面目”,這是佛家爲不識本來面目的人設想的方便修行門徑。所謂本來面目就是我們聖學中所說的良知,現在我們要認識良知,已經不用這般麻煩了。 “隨物而格”是致知的一個手段,等同於佛家的“常惺惺”,也是經常存養他的本來面目。儒佛兩家的功夫大致相似,但是佛家有個自私自利的心,所以兩者又不是完全相同的。現在想不思善惡而保持心中良知清淨自在,這就是有自私自利、刻意追求的心,所以纔會有“不思善、不思惡時,用致知之功,則已涉于思善”的毛病在。孟子說“夜氣”,也只是爲那些失去良心的人指出一個良知萌生的地方,使他們從那裏開始培養良知。你現在已經明白良知如何獲得,只要常用致知的功夫,就不用再研究“夜氣”之類的了,不然就像得到兔子後不知道守住兔,而仍然去守住那個樹樁,那麼已經得到的兔子也會重新跑掉。“欲求寧靜”“慾念無生”,這正是自私自利、刻意追求的弊病,所以纔會私念生得更厲害心裏更加不寧靜。良知唯有一個,有良知自然能辨別善惡,還有什麼善惡可想?良知的本體原本就是寧靜的,現在卻又添加一個去求寧靜;良知的本體原本就是生生不息的,現在卻又添加一個心要無生,非但儒學的致知之功不是這樣的,即連佛家也沒有這種刻意追求的做法。只要一心在良知上,徹頭徹尾,無始無終,就是前念不滅,後念不生。現在你卻想要前念易滅,而後念不生,這是佛教所謂的“斷滅種性”,如此就同槁木死灰差不多了。
释义/赏析
《六祖壇經·行由》:“惠能遂出,盤坐石上。惠明作禮雲:‘望行者爲我說法。’惠能雲:‘汝既爲法而來,可屏息諸緣,勿生一念,吾爲汝說。’明良久,惠能雲:‘不思善,不思惡,正與麼時,那個是明上座本來面目?’惠明言下大悟。 夜氣,出自《孟子·告子上》第八章:“其日夜之所息,平旦之氣,其好惡與人相近也者幾希,則其旦晝之所爲,有梏亡之矣。梏之反覆,則其夜氣不足以存;夜氣不足以存,則其違禽獸不遠矣。人見其禽獸也,而以爲未嘗有才焉者,是豈人之情也哉?” 與造物者遊,出自《莊子·天下》:“上與造物者遊,而下與外死生、無終始者爲友。” 《韓非子·五蠹》:“宋人耕田者,田中有株,兔走觸株,折頸而死,因釋其耒而守株,冀復得兔,兔不可復得,而身爲宋國笑。” 《六祖壇經·機緣》:“問曰:‘即心即佛,願垂指諭。’師曰:‘前念不生即心,後念不滅即佛;成一切相即心,離一切相即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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